姜吉时略觉得安慰,「我也不是非要哥儿不可,是如果想要这宅院安宁,得给你生个儿子……对了,郡主说,你都睡小榻?」
「是。」
「怎么这样……」
朱子衿抓住她的手,「你不是应该感动吗?丈夫对你一心一意,哪怕美人在侧,也不曾心猿意马?」
姜吉时犹豫了一下才说:「我高兴是高兴,但又觉得自己不该高兴,郡主对朱家有恩,这样会不会对郡主不公平?」
「我会补偿她的。」
「怎么补偿?」
「郡主除了我,还喜欢银子,我给不了她我自己,但我可以给她很多银子。郡主哪怕是嫡女,但敬亲王有十几个儿子,她的银子未必有我多,我可以把全数家产给她当作补偿,也或许几年后她会求去另嫁。不是我清高,但我不是禽兽,没办法跟没感情的人同卧一张床。」
姜吉时把脸靠在丈夫的肩榜上,「你对我真好……」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你当姜家食堂的掌杓娘子多自在,何必被关在高墙里,一般女子想飞黄腾达,但我知道你不是。」
「说不定我也爱财呢。」
「谁不爱,哪怕位极人臣,怕都是爱的。」
知道朱子衿在安慰自己,姜吉时心想,自己果然嫁对人了——虽然女儿也很好,但谁不想要一个儿子继承衣钵,可是生儿生女老天注定,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她在姜家时,就时常听到邻居打骂媳妇,因为那媳妇连生两女,所以成了家族罪人,凡事一点不顺利,都是她只会生女儿害的。
可是在朱家,因为朱子衿对女儿疼爱有加,所以老太太虽然不满,只会偶而念念,婆婆最多也只是幽怨的看着她,但要说把手伸进素竹院里,倒是怎么样都不敢。
整个京城,只生女儿却过得很好的媳妇,怕只有她了,靠的不是朱家的明理,靠的是丈夫的宠爱。
朱子衿既然当家,说话自然有分量。
几天后,满姐儿总算偶而能睁眼,虽然还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但能喊娘,能喊爹,姜吉时已经很欣慰,跟朱子衿两人一人抱着孩子,一人喂药,只是满姐儿只喝了半碗,就又吐了一些出来,两人不敢硬灌,只能暂时先把碗放下。
两夫妻说起幕后之人,却是全无头绪。
朱子衿派出去的人,只查到春花往北逃去,一路找到雍州,然后消息竟然断了,他又下了命令,在春花最后的出现地点继续找,他们朱家不养无用之人。
满姐儿被毒害,这消息自然捣得紧,但朱子衿想着姜吉时肯定想看看游姨娘,于是派人去姜家透了信。
姜吉时见到游姨娘,自然又惊又喜,抱着母亲哭了一场,游姨娘又心疼满姐儿,又心疼姜吉时,抱着女儿在怀中安慰许久,直到丫头说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时序进入三月。
春江水暖,绿叶探头,花园里桃花盛开,花匠也搬了几盆大牡丹进入院子,每朵都有碗口大,梅姐儿刚会走,对牡丹很好奇,下人一个没注意,梅姐儿直接拔秃了一盆牡丹,朱子衿溺爱女儿,还抱起来亲了一口说好棒。
满姐儿已经恢复得七八成,小孩子躺床躺不住,天气又转好,吵着要到花园。
朱子衿跟姜吉时心想,今日太阳大,孩子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出来晒晒太阳也好,于是命人跟着,姜吉时牵着梅姐儿,朱子衿抱着满姐儿,也不要下人跟,一家四口到花园去看海棠。
说巧不巧,姜吉时就看到船湖亭子里有人,「是郡主。」
其实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心虚,对郡主刚开始感谢,现在感谢外还有愧疚。
想想朱子衿也很为难,他不跟郡主同寝,姜吉时自己对郡主愧疚,若他跟郡主同寝,恐怕自己嘴上说没事,内心也还是会有点不好受。
他怎么做都无法两全其美。
朱子衿没有闪躲,带着妻儿走上曲桥,朝湖中凉亭走去。
安定郡主自然也瞧见了,远远的只是微笑,态度落落大方,姜吉时真的很佩服郡主,又美,脾气又好。
唉,如果这世间有两个朱子衿就好了,一个爱郡主,一个爱姜吉时,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又想郡主来往的世家子弟是多逊色啊,郡主居然一个都瞧不上……
姜吉时一边想一边走,有点出神,此时梅姐儿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姜吉时堪堪要踏上女儿的身子,连忙缩脚,一个重心不稳,什么都来不及想,直往外扑去,哗啦一声,跌入水中。
冷!
湖水念入鼻子难受。
虽然她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捕鱼一流,但是她不会游泳啊!
隐隐约约,听见梅姐儿在啼哭。
孩子别哭,娘上来哄你。
她闭了气,一蹬脚,浮出水面,就在同一个时间,看到朱子衿跟郡主两人都跳下水,朝她游来……然后她又沉下去了。
就这样几个沉浮,觉得自己快不行时,一左一右被人架起,出得水面,大口喘气,能用鼻子吸气太好了。
安定郡主带来的丫头跟嬷嬷们一阵慌乱,总算把三人捞了上来,翠琴谨慎,早就喊了请大夫。
两夫妻没带丫鬟,翠琴作主,让一半的人先去伺候落水刚起的朱子衿跟姜吉时,两个孩子自然也有嬷嬷抱起。
就见安定郡主一面发抖,一面说:「快送姜吉时回房,她怀着孩子,不能受凉。」
姜吉时身体好,但刚刚落水的惊吓太大,以为自己就要没命,虽然被捞上岸,还是无法回过神。
朱子衿拉着姜吉时,「回头再跟郡主道谢。」
然后就头也不回朝院子回去。
下人看二少爷跟二少奶奶全身湿透回来,两个小姐还在嬷嬷手上哭,很惊讶,岑娘子连忙喊人烧热水,带着几个大丫头伺候了主人家先换上乾衣服。
一阵慌乱。
等姜吉时换了乾净衣服,绞乾头发,周大夫诊完脉,喝了药,那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周大夫说,二少奶奶身体底子好,无碍,这药也只是驱寒,二少奶奶没生病。
身体暖了,知道女儿也被安置好,姜吉时总算比较能思考,「你是我丈夫,救我不意外,但郡主居然也下来救我,会不会太爱屋及乌?」
朱子衿也不解,他不自恋,也不认为自己的魅力能大成这样,「或许郡主信佛,见不得人有生命危险……」
说完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安定郡主在京城的名声没很好,一半就是因为她残暴,对人粗鲁。
但此时郡主对朱家有恩,两人都有默契的不想说郡主坏话,于是只是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下来。
静默中,朱子衿道:「原本今天想跟你说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就不用分日子了,跟我说了吧。」
四周安安静静的,朱子衿的声音分外清楚,「我找到春花了。」
姜吉时霍地从床上坐起,「找到了?现在在哪?」
「就关在柴房中。」
「怎么不赶紧审她?」
「想先关她几日,让她害怕,再来审。」
「你可得防着她自尽,也得防止别人杀她,可别像锯了美人榻的珍珠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什么都不能问。」
朱子衿安慰,「放心,我安排得好好的,现在整个朱家除了你我,跟柴房守门的车婆子,没人知道春花被抓回来。」
「车婆子可值得信赖?」
「车婆子当年连死两个儿子,媳妇都跑了,留下她跟八个孙子孙女,生活困难,我见他们可怜,买入府中让他们得以安生,车婆子对我可忠心得很,哪怕我让她去死,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去,何况只是要她看好春花,外人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