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里除了计算别人,能不能装点其他东西?」
「别走,别走。」秦湘生拉住他,「我家的珠茶是高级机密,不能给你喝,不过我家今年新收的铁观音,不比你家的凤凰单枞差,你要是求我,我就给你一盒,让你开开眼界,喔不是,是开开嘴界。」
朱子衿都要被秦湘生气笑了——都是皇商,都是在竞茶,几家人自然从以前就有来往。
他跟年龄相近的赵封,田大和都玩得不错,但就是跟秦湘生玩不起来,秦湘生见到他总要发几句狠话,但偶而又会来朱家找他,都是面子情,朱子衿也没拒见,只不过每次见都觉得秦湘生毛病真的挺多,加上他又嫖又赌的,朱子衿不喜,自然更不主动往来,因为这样,秦湘生更单方面的认定他们是命运的宿敌。
朱子衿都要被气笑,什么命运的宿敌,是他朱子衿把秦湘生按在地上摩擦好吗?
他对秦家的珠茶跟铁观音都不感兴趣,从小父亲就教他,不要管别人做什么,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最重要。
他十二岁起,除了不断改株嫁接白牡丹外,还同时种了茯茶跟碧罗春。
世间上的茶叶,分成红,白,绿,青,黑,黄六种,每种底下各有数十品项,名字不同,气味不同,颜色不同。
黑茶中,他们朱家的千两茶虽然有名成贡,但朱子衿想另外做一番事业,如果茯茶有朝一日能在京城与千两茶齐名,那该多痛快,他要在每一种茶叶中,都有一款能靠着自己做到最上品。
茯茶经过六年改良,已经算小有成绩,只不过碧罗春几经嫁接,都不如预期,喝起来味道仍然是那样,不过也没关系,去年他又买了一处山坡,开始栽植龙井,跟碧罗春一样都是绿茶,就看哪一种嫁接得好,能成为他朱子衿的「孩子」。
在这小小的姜家食堂中,朱子衿突然想起,自己跟赵封,田大和玩得好,是因为他们也专心致力于家业,至于只会花钱的秦湘生,自然不是他想找的朋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只跟努力的人来往……像姜吉时这样靠着双手努力的人,就很不错。
朱子衿收起心思,一个眼神,随从中的远志立刻拿起包好的烧饼,另一个女随从桔梗则拿出钱袋,「姜姑娘。」
姜吉时虽然又因进来的客人忙得团团转,但耳朵还是打开的,连忙过来。
桔梗拿出一颗金珠子给她。
姜吉时顿时把什么不开心都忘了,「朱二少爷,远志小哥,桔梗姑娘,一路顺风。」
朱子衿看了秦湘生一眼,「还楞着干么,不走?」
「走走走,你去哪?」
秦湘生早忘了自己刚刚挨揍的事情,把手臂挂上了朱子衿的肩膀,一副老朋友的样子,想当然,马上被朱子衿甩下来。
秦湘生见朱子衿懒得跟他说话,于是转向桔梗,「桔梗,你们去哪?」
桔梗虽然穿着护卫的短打服,但也只是手脚比较俐落的丫头,少爷出门,总要有人洗衣梳头,她高挑胆子大,就被挑上来了。
此刻见秦湘生问她,只说:「少爷去哪,我们就去哪。」
秦湘生啧了一声,「你们一个个都被朱子衿教坏了,没意思。」
一转头,却见朱子衿冷冷的看着他,秦湘生奇怪道,「我不过跟桔梗说几句话,至于吗?」
秦湘生的小厮小声说:「少爷,小的瞧朱二少爷的意思是让您快点离开。」
秦湘生哦的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怕他打扰那个破相的臭丫头。
他摀着还在痛的肚子,心想,算了,给朱子衿一个面子,不跟那丫头为难了,唉,坦白说,那丫头如果不是左额有道疤,其实长得还算不错,当个姨娘也行,不过女子脸上有疤,谁看了会喜欢呢?
秦湘生不过是个插曲,姜吉时没放在心上。
不过在快收摊前,一个中年大娘进来,自称是杏林医馆的医娘,今日一开门就有张纸条包着一锭银子放在门槛上,让她过来给一位姜姑娘看看有无外内伤。
姜吉时惊呆,连忙说不用,自己好得很。
那医娘却道,不管是谁,对方已经把诊金付了,所以她一定要检查那位姜姑娘的皮肤跟骨头不可。
姜吉时自己也在做生意,深懂不挡人财路道理,她若不给诊治,来日他人问起,医娘无法交代,就得把诊金退回,岂不是白白损失?
于是带着医娘到地窖放置大酱缸的房间,那医娘细细看过她的皮肤,又是捏骨头,又让她蹲下,站起,跳跃,弄了快一刻钟,医娘宣布:无恙。
第二章 成为八卦女主角(1)
时序进入秋分,天气更冷了。
空气寒,被窝暖,起床困难,但姜吉时想着生母游姨娘还有弟弟识文的家中地位,还是奋力起来了——嫡母汪氏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嫡弟姜启文也把她当外人,总是直呼她的名字,更别说偶而回娘家的姜多金跟在家的姜多银这两个嫡妹,看到她眼睛就喷火。
汪氏虽然不敢杀游姨娘,但绊子也没少过,姜家并不富裕,只有两个粗使婆子使唤,家事是很多的,游姨娘有做不完的家事。
然而,这个态度从三年前开始转变,因为这个家是她姜吉时在操持,所以汪氏已经减少责骂游姨娘的次数,以前游姨娘清早服侍汪氏起床,直到汪氏躺床睡觉,才能回自己房中歇息,但现在姜老头姜婆子发话了——
「吉时现在养家,大媳妇你得对她姨娘客气一点,免得让人说我们姜家不厚道。」
汪氏再拗,也不敢拗公公婆婆,于是改了,游姨娘每逢双日去服侍她起床睡觉,单日则可以休息。
九岁的姜识文虽然还是不能去学堂,但是例银多了一些,可以买笔墨,靠着姊姊教他的几百字,也能读一些话本——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书,但胜在用词简单,姜识文看得懂,四书五经冷门字太多,没人教,看了也没用。
姜吉时每每想到游姨娘每个月能休息十五天,就觉得辛苦不算什么了,何况,除了每个月三百文的例银,姜老头还另外每个月补贴她一两,冬天生意好,甚至会给到二两,这三年下来,她已经存了快五十两银子,她打算年后送识文去私塾——亲爹可以不管儿子,但她这个姊姊不会不管识文,进学堂得一次缴六十两束修,然后每个月再一两书钱,就快存到了。
她也不求识文考状元什么的,多学几个字,多知道一点做人的道理,去大户人家当个管事的或帐房,总比在码头做苦工强,做苦工的人,晚年都一身病,她可没听说过谁算帐算出一身病的……
「姑娘,给我来两个馒头,一碗白粥。」
「姑娘,给我们一人一套烧饼油条,还要渍菜,越多越好。」
「渍菜都给我包上一种,带走。」
天还没亮,姜吉时,柳婆子,春桃,三人忙得团团转,炉子下不断的加煤炭,酱缸的盖子打开又盖上,盖上又打开。
生意好值得高兴,但生意太好了,好到她们莫名其妙。
不知道怎么着,这半个月来姜家食堂的生意火红得不行,除了本来进出的樵夫农妇,菜肉生意人,还多了一些看起来就不该出现在城东小店的人——他们看起来比较像大少爷,一进来都是一大串人,吃什么随便,主要是赏银大方。
每天回家跟姜老头缴当日的收银,姜老头刚开始是高兴,哟,今日生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