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抿唇,像也在整理思绪,目光微敛。
「元元知道的,我母妃是南族夜灵的王女,我是夜灵族的血脉……而元元不知道的是,夜灵族有一则古老传说,关于夜灵访梦。」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道:「自我十八岁上,便遇夜灵,它进到我的睡梦中,领着我习术、参悟武功。」
随即,他将夜灵出现的模样以及梦中习武习术的过程约略描述。
安志媛听得目瞪口呆,小嘴都能塞一颗卤蛋。
解释完夜灵访梦,雍天牧接回之前话题,道:「雾隐山大雾笼罩,我怕救不回你,是另一个我出现了,领着我去到你身边,是『他』领着我找到你……元元那时候……确实很糟,但夜灵来了,我见到它在你身上发光,跳动的光点连成线,我看到脉络与气流,寻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命火……」
他牵唇浅笑,伸手碰触她的脸颊,那里挂着珍珠泪。「怎么落泪了?」
「因为你在掉眼泪啊。」她说着,也伸手过去抹他的颊,沾湿。「你看。」
雍天牧叹道:「元元险些把我舍了,不回来了,想起那时候,心如刀割,不自觉便要流泪。」
他眉眼弯弯,话音轻柔,然安志媛看得一颗心都揪成团,她才心如刀割好吗?
「你干么这样?」一把握住他的手,扯了扯。「哪里是要舍了你?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若没回来,我就把该杀之人全杀尽,再去寻你。」嗓声平静。
「都那样了,你要怎么来寻我?」
他没回答她的问话,仅静静看她。
安志媛背脊陡凛,头皮发麻,知道眼前男人又开启「恐怖情人」模式,她那日要真的嗝屁,他会干掉所有劫她入宫的人,八成连弑君都没在怕,最后再来个自我了断,以为从此魂魄两相依……之类。
会气死!若非看他虚弱可怜,她真想扑过去担他两下。
「亲爱的,你当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功课。」捏他的手,再揉一揉。
雍天牧因那声「亲爱的」又浅浅露笑,苍颊浮暖。
安志媛将话题拉回,问:「你说夜灵的光在我身上跳动,你依循那些光点将我救回,又为何会遭反噬?」
雍天牧道:「山上那一日,心绪起伏甚剧,最后将你带下山,自觉体内蓄积着一股气不易疏导,那股气应是夜灵落在你身上,带领我进入你的气场,后来又尽数流入我体内……你清醒后,事赶着事,就一直没能练好那股气,然后……就这般了……」
安志媛回想这段日子——
爷爷发病,她与雍天牧决定成亲。
之后她随他入宫,跟着成亲请吃喜酒,紧接而来是爷爷去世,安丧……
确实是事赶着事,她又因爷爷过世颓丧了几天,他要照看她,就忘了顾他自己。
她踢掉绣鞋爬上榻,一滚滚进他怀里,小手环上他的背轻轻抚着。
「雍天牧,你要对自己好一点。」轻叹。
「元元待我好,便好。」身躯懒懒由着她抱,彷佛没骨头似。
「雍天牧,我要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得说,得明白告诉我,不能要我猜。很多夫妻都是因缺乏沟通才导致婚姻破裂,『沟通』这词的意思呢……就是要交流,相互交流求圆满,我没想跟你和离,八成也离不了,所以夫妻间沟通很重要,懂吗?」
男人低应了声,忽而道:「我想到元元哪里待我不好了。」
「什么?真的吗?」安志媛倏地抬头面对他,一脸惊讶。「你说,我听。」
「每回点心只肯给一份,想讨第二份,元元总不给。」
她杏眸圆瞪了。「点心本就不能多吃,吃多了,正餐都吃不下,而且点心大部分都是甜的,吃那么多甜食也不好……雍天牧,我哪是待你不好?」
他忍俊不住般轻声笑出,笑得双肩微颤。
安志媛总算看出他是故意捉弄。「你、你……可恶!看我泰山压顶!我压——」
管他三七二十一,她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藕臂揽住他的脑袋瓜,大有要把他闷昏的意图。
只是「猛兽」虽虚弱中,他还是较「小白兔」强而有力,男人一个拦腰翻身立时化解危机,变成她被他压在身下。
悬在她上方,他乌发散下形成一帘发幕,安志媛一颗心怦怦促跳,竟有种遭他囚禁在这小小所在的异样感,肚里蝴蝶乱乱飞。
眼前的他与以往的那个雍天牧似乎有哪里不同,一样的眉眼口鼻,一样的俊美无双,但那眼神、那嘴角弧度……格外勾人心魂。
「元元这座『山』像似太轻了些,压不住我,如何是好?」苍白玉颜隐隐染开绯色,嗓音如弦轻拨,撩人至极。
安志媛承认眼前美色让她晕船,但再晕也要好好掐他一把。
她直接掐他双颊,把俊美无匹的脸掐揉成滑稽模样,便也忍不住笑了。
「压不住你只好被你压呀,被你压就被你压,那又如何?」她心宽,她豪气,她不跟自己过不去。
结果,她看到一张笑出灿烂丽色的男性面庞,当场被电到快失神。
捏揉的小手改而轻抚着他,抚过他的眉尾眼角,抚过他的耳朵与鬓边,指尖最后落在他的唇畔,她将心中事问出——
「你说看到另外一个你,那个『他」跟着你好多年,那个『他』……『他』讨厌你跟我在一块儿?」
「『他』不可能讨厌你!」雍天牧紧声作答,答得如此迅速且斩钉截铁,他亦是怔了怔,定定望她。
安志媛却是笑开怀,眸子都发亮。「噢,那我就安心了。」
安心。
简单二字,是她给出的回应,表情当真如释重负一般,笑得那样松快,关于他匪夷所思的秘密,她最终的想法是……安心?
雍天牧觉得自己疯了,而她也疯了,两个疯在一块儿的人,彼此没了对方可还能独活?
「呃……是说这位大哥,亲爱的,你、你怎么又掉眼泪了?」有水滴之类的东西「啪答啪答」落在脸上,安志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她泰山压顶的男人正在哭给她看。
雍天牧落着泪,却笑得那样好看,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为何落泪,听元元说安心,心便安了,然后……就这样了。」
「噢……天啊,你怎么连哭都能哭得这么好看,欸欸,笑也美,哭更美,是要别人怎么活?」真诚叹息,小手忙着擦拭他的泪。
他声音略急促。「我只哭给元元看,只在元元面前掉眼泪,元元……元元……我、我觉得需要跟你沟通,就是今晚,是得好好沟通了,你说的,夫妻之间得好好沟通,可以吗?好吗?」
「当然好啊!」
安志媛点头如捣蒜,眨巴眼睛等着男人丢出需沟通的夫妻议题。
结果等啊等,什么议题也没等到。咦?
迷惑间,她眼前陡暗,悬在上方的男人不仅泰山压顶,还把脸压过来,薄峻唇瓣瞬间攫夺她的檀口和气息,把她吻了个昏天黑地。
第十五章 最最亲爱的(1)
所谓夫妻间的沟通,安志媛显然与她家雍大爷所认为的很有出入,不过……确实也是一种沟通没错啦。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迟迟没来,一延再延,突然间,好像就要发生了。
当安志媛意识到男人的意图,她是害羞也期待,但一想到雍天牧的状况似乎才稳下,趁她还揪住一丝清明,不由得推推他的胸膛,紧声问——
「你这样……不行吧?」
结果,她问了不该问的话,用了不该用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