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布庄掌柜?情况并非如自己想像?上下打量晓夏几眼后,带着宣誓地盘的骄傲,她道:「允了。」
眼神示意下,中年管事走了上前。
「把府中下人的尺寸交给这位姑娘,每人订制两套。不过不必让人进府,待衣衫做好命人去取即可。」
「是,郡主。」
见管事遵令,晓夏还是心酸了一把,连侯府中馈都能插得上手,所以身分已然确定?
管事走到她跟前。「不知姑娘铺子在何处、店名为何?待尺寸量好之后,自会命人送过去。」
「东平街二十九号,『白晓夏』。」
郡主闻言猛地回望,她有好几件衣裳出自「白晓夏」,难道她是东家?
「我听说『白晓夏」在京城开了铺子,但与『金缕衣』有约,只能做个人造型,不能单独贩售成衣不是?」这话她在皇后娘娘那里听了一耳朵,还想过几天上门看看,没想到她竟然是「白晓夏」的人。
静宁郡主,皇后侄女……她是在秦润那里听说的吧。
匆忙间心生一智,晓夏回答,「民女无知,不知京城生意难做,把银钱全数投进店铺,谁知开幕多日生意惨淡,心慌呐!倘若再无进帐,怕是难以支撑,眼看夏季将至,便想着到各高门大户问问,能不能接点工作以做贴补。
「『金缕衣』的顾客都是贵人,不会发生抢生意的状况,就算汪东家知道我私底下接单,应也不至于纠结这点小钱。」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不少,你怎就单单挑上靖远侯府?」
要说她没有异心、没被韩磊给勾引,她才不信。只是人总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晓夏苦笑,挑上靖远侯府不算巧合,来两次两次都遇上郡主,才是真的巧。
「民女听说靖远侯是皇帝刚封的侯爵,新府成立不久,行事肯定还没有定例,比较容易争取到订单,其他的高门大户恐怕都有了习惯的合作铺子。」
「倒是有几分脑袋。」
「多谢郡主谬赞,元宵那日只是先过来踩踩点,毕竟初来乍到对京城街巷不熟,没想会偶遇侯爷和郡主。两位贵人龙章凤姿天生一对,民女惊为天人,竟一时失仪,还望郡主恕罪。」她把能拍的马屁全拍尽了。
晓夏说得合情合理,可是长得让人感到威胁就是错,郡主不依不挠问:「你的话不老实啊,连皇后娘娘的差事都敢拒绝,哪会缺这点儿小钱。」
晓夏愁起眉目,咬紧下唇勉为其难回答,「给娘娘办差是民女无上的荣耀,哪能收银了?只是当时民女手上的银子实在连块像样的布都买不起,哪有本事办差?幸好秦老爷赏下一百两……」
这话说得忸怩,但郡主听懂了,秦润那个老匹夫,是吸着平头百姓的血,跑到主子跟前邀功呢,难怪百姓对表哥评价不好,肯定是下面的小鬼惹祸。
她本就不喜欢秦润,那人再势利不过,明里暗地两张脸,两人见面时客客气气,你来我往热情无比,但背地里秦润编排自己的话,她半句都没落下过。
有了白晓夏这番表白,娘娘那边……她已经开始计划给秦润穿小鞋。
而晓夏没想到,此时的铺子里竟还有另一个难题在等待自己。
「白姑娘让我好等。」秦润不阴不阳说着话,口气非常刻意,明显到让人轻易发觉,他是个太监。
「对不住,昨晚我熬夜赶设计稿,想着秦老爷不知能不能看得上眼。」
她笑弯两道细柳眉,可惜眼前这位没有男性贺尔蒙,否则肯定要为她的笑容买单。
晓夏巴结的模样比上回好看,秦润轻哼,见她眼睛微肿,明显没睡饱,这才揭过话题。
「衣服做得怎样了?」
「秦老爷稍等。」她进屋里拿来包袱,放在柜台上,拿出为皇后娘娘缝制的银红色纱萝裳裙。「我在腰身处做了点小修改,能让娘娘的腰肢看起来更纤细,还有这裙袜处,是今年最时兴的绣纹,我想娘娘肯定会喜欢。」
秦润变了脸色。「好大的狗胆,谁让你改的,我不是一再交代要『一模一样』吗,你居然给我改了样!」
她垂眉道:「纱裙本就显胖、适合体态偏瘦的人穿,如果秦老爷不介意皇后娘娘穿上之后看起来肥胖臃肿,给我一刻钟,我立刻将腰身改成回来,至于绣纹……秦老爷这是在为难我。」
「当年裙祢绣样是成大师唯一的徒弟绣的,世间会双面绣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有那样的手艺,成大师失踪之后,大家只能找上她的徒弟,衣服款式我能处理,但绣样我无能为力,若秦老爷不介意等待,我就托人送回清水镇,但话说在前头,人家肯不肯帮忙是一回事,这一来一往间得耗上……」
她注意到了,在听见成大师时,秦润眼角轻皱,颊边肌肉线条紧绷。
晓夏决定再次试探。「要不,我把绣样画给秦老爷,如果秦老爷能找到成大师,也是一个办法?」
「不必了,就这样。」他狠狠瞪了晓夏一眼。
意思是成大师不在了?还是她已经没有刺绣的能力?心咯噎一下,不好的念头隐隐而生。
她连忙打开一叠设计图。「秦老爷看看这些设计吧,我画了十款,也试做了一套。」
看见设计图时,秦润眼睛瞬间发亮,比起成大师的手艺非但不逊色,反而更加……出彩,光是想像,他就能想像主子看见时会有多兴奋。
「好,就照这些图一张做一套。」
「这些衣服都是紧身的,优点是穿在身上能够展露身材,因此我必须亲自量身,才能做到严丝合缝、尽显效果,要是过紧把肉挤成一团,看起来会产生令人不悦的油腻感,如果太松,这设计就白白糟蹋了。」
听到这里秦润斜眼看她,嘴角微勾,想起成大师再瞄瞄白晓夏,眼微眯……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可与他无关。
「你确定?」
咬了咬牙,她用力点头。「确定。」
天未亮,晓夏亲自到红榜下等待,她相信甘爷爷的判断,直接站在张贴前三名的地方。果如爷爷预料,陌轩的会试成绩不如陌新,十四岁的陌新拿到会元,陌轩只拿到第三。
榜单开出,京城顿时炸了,两个默默无闻的小子,竟然考得这么好?
这时候旁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年纪、出生和籍贯呢,不过倘若有心人士调查,他们的身分肯定很快就会曝光。
挤出人堆,晓夏回到家里马上让车夫备车,将三兄妹送进唐家,唐绍和没见他们,只让下人带话,并将之好生安顿。
晓夏塞一包银子给陌轩,让他照顾好弟妹之后,也飞快打包好行李,搬进铺子,家里只留两个下人守着,等待报喜衙役上门。
这么一来百姓更好奇了,梁家兄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本事,倘若出身高门,还有买通考官试题的可能,但他们分明不是,于是短短几天,关于梁家兄弟的传言甚嚣尘上。
唐绍和没见梁家兄弟是因为他受了重伤,在药物的影响下,昏昏沉沉的无法下床。这天他终于清醒,张开眼看见妻子的笑脸在眼前晃。
所以不是幻觉,那个执鞭的女子,真的是娉婷?
想到她可能碰到的危险,倏地怒火中烧。「谁让你偷偷跟去扬州的?」唐绍和从没这般严厉过。
刘娉婷低下头没有辩驳,倒不是觉得自己做错,而是觉得……受那么重的伤呢,病人脾气不好理所当然的啊,她家爹爹受伤的时候更难伺候,一个人就能把全家上下都给折腾过一回,折腾得娘想挂冠求去——挂的是她的三品诰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