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那就麻烦姑娘。」
点点头,她连客套的「不麻烦」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真的很忙呐……不管,她要写信去告状,告皇帝老子的状!
走出「清照书院」,唐绍和回想白晓夏瞬间茑掉的小脸,忍不住发笑,她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这就是身为平头百姓的好处啊,不需要戴面具,有权展现真性情,阿磊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时刻念着她对吧?
走到约定的「如意楼」前,甘秋禹恰恰从街道那边走来,他背着手,满脸悠闲,当白丁的这些年,让他精气神充沛、气度自若。
快步迎上前,唐绍和拱手道:「先生。」
「进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厢房,桌上放着棋盘,门刚关上,甘秋禹慢条斯理落下一子,边下棋边问:「我们家那两只考得怎样?」
离开宫中后,还以为自己再不会收学生,没想到先是唐绍和,后是陌言,再来是那两只。当然,他更想收那个死丫头为徒,但人家忙着呢,忙着把黄白俗物全给赚进兜里,打死不肯拜师。
如果是旁人,他肯定开口就骂,肤浅、短视,但是她……能骂吗?
一家老老小小都得仰仗她生活,那臭小子算是托对人了。
「一个小三元,一个名列第三。」梁陌新相当厉害,十岁小秀才,名声肯定要远播了。
「小时了了非好事。」唐绍和叹道。
「你还把我这先生看在眼里吗?」
「先生何来此言?」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连嘴形都小到很刻意。
「我教过的孩子,哪个不是小时了了?」在前线打仗的那个,可是了到不能再了,小小年纪允文允武,连坐在龙椅上那个都比不上。
唐绍和莞尔,先生这是连他都夸奖进去?「是我妄言,先生息怒。还有一事要告诉先生,阿磊升官了,六品将军。」
「就说吧,龙凤哪能总困浅滩。」
「我没想到他会升得那么快。」唐绍和满面欣慰。
「那是你不知道他多有本事。」甘秋禹叹道。
晓夏说得对,人之所以跑得比旁人快,都是环境逼出来的,绍和这般、陌言如此,陌轩、陌新又何尝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果有人可依靠,谁愿意逼迫自己。
「姊姊地下有知,能安息了。」
轻哼了声,甘秋禹问:「『那个』怎样了?」
多年来一直找不到元凶,那人深谙隐藏之道,若非晓夏意外撞见姓秦的,直到现在,他们还摸不着头绪。
听先生问起,唐绍和神色凝重起来。「都一样。」
「还是祸害……」话未竟,唐绍和立刻改变说词,「一样仁慈贤德、礼遇臣下,在百姓间颇有贤名。」
「为官几年,胆子越长越回去了?」甘秋禹轻哼。
「那位视线广布,隐卫众多,位高权重,百官敢怒不敢言。」
「就任由他这样下去?」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契机,在这之前,蛰伏越深力量越大。」
「行了,你回去吧,没事的话,别来找我。」
「这回学生办的差事,还需要先生助力。」
「去去去,我又不领朝堂俸禄……」
甘秋禹话没说完,就听得唐绍和道:「倘若这回成功,就能把虞家的左膀右臂断掉。」
断臂?有意思,甘秋禹脸上透出几分诡异笑意。「那位会哭哭啼啼大力反击吧?」
「肯定会,但只要证据足够,那么在乎贤名的他定会壮士断腕,为朝廷百姓『出头』。」
「行!依你。」
笑声从屋里传来,守在附近的隐卫从窗户看进去,两人正在对弈,不知说到什么,笑得眉开眼笑。
两人对上一眼,所以师徒之间只是叙旧?也是,谅他也不敢造反。
松口气,他们准备回去送信,至于做衣裳的事,相当大呐……娘娘知道后肯定要大发雷霆。
送走钦差大人之后,又有人来找晓夏,一听到消息,她连忙赶回家中。
是好事,她家老二、老三考上秀才啦,当中一个还是小三元呢,他家爹爹、哥哥都没有这等本事,她得尽快回家,报喜的衙役很快就会上门,总不能半个主子都不在。
家离「清照书院」并不远,拉起正在上课的欣瑶,两人坐上马车飞快往家里赶。她们看着彼此,满脸喜色,有拨开乌云见青天的喜悦,梁家从此将会不同。
走到一半、马车被堵住,见久久不往前进,晓夏顿时心急。
「欣瑶,咱们用走的好吗?」
「好。」欣瑶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两人下车,让车夫把马车驾回书院,临行前晓夏叮嘱,「二爷、三爷双双考上秀才,你让叶青订几桌席面,晚上让书院的人热闹一下。」
「是,多谢夫人。」
两人下车前行,走没几步就听见一阵哭声。
哭声无比熟悉,晓夏听了不由眉心微蹙,家里正在忙,没时间多管闲事,但号哭声一阵阵、凄厉不已,让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叹气后排开人群,姑嫂俩走到人群中间。
白大川夫妻抱着地上的屍体放声大哭,李氏边哭边骂,不管不顾地,什么难听话都出口。
白晓春、白晓秋跪在一旁掩面哭泣,徐华明望着前方两扇黑色大门,扭绞着手指,满脸的惊慌失措。那可是虞家呢,镇上最有名的家族,虞家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族里出了个皇后娘娘,而皇后对于提携娘家人向来不遗余力。
白晓春转头之际,意外撞上晓夏的目光。
是她!白晓夏变瘦了?谁想得到瘦下来的白晓夏竟会出落得如此美丽,视线转到她身上的锦袍、发间的宝石,她富有了?日子过得风风火火了?
那个只能跟在她身后,处处讨好巴结的白晓夏,凭什么变成这样?看看憔悴苍老的自己,再看看白晓夏,嫉恨瞬间烧上脑门,她恨不得冲上前把人撕了!
最终白晓春还是嫁给徐华明,她本就不是安分女子,而徐夫人也非简单角色,两女对峙,徐家镇日不宁。
那年为了让徐华明顺利参加秋阐,白晓春回娘家借了银子,为此二房卖掉最后几亩田地,没想过去被看好的徐华明竟名落孙山,从此一蹶不振、不思上进。
白家天天上门催讨欠银,气得徐夫人卧病在床,眼看就要不行了,徐华明本该在家中照料母亲,但白晓春逼着他出来为弟弟声讨公道。
「求求各位乡亲父老为我们主持公道,当年虞家三公子看上我儿资质优异,是个念书的好秧苗,要送我儿进京读书,没想功名未成竟然死了……」
死了?那个覆盖在白布底下的屍体是白晓瑞?晓夏心头一惊,当年看到的男子是皇后的娘家人?
不对,那人更像武夫不似名门公子,或者说……那人是虞三公子的手下?
这时白晓春失心疯了,跳起来一把拽住她,将她往弟弟身边推去。
晓夏来不及反应,摔跪在白晓瑞身边,一阵风吹过,屍上白布飞掠,吓得围观路人惊呼失声。
晓瑞的脸就晾在晓夏跟前,他的眼皮半开,晓夏望去,发现凹陷的眼皮底下是两个黑黝黝的洞,他的眼珠子不见了……是被人生生刨去的吗?是死前挖取还是死后动手?
这种作为太过变态,是什么样的怨恨,让人这样对他?
心下一抖,寒栗上身。晓夏避开他的脸,望向别处,这一看差点儿让她喘不过气,因为他的衣角……小雏菊……
是两年前她在「金缕衣」看到的衣裳吗?如果是的话,虞家、秦老爷、「金缕衣」……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