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长衫,腰带袖口及领口绣着云纹,那是在学堂念书的士子才能穿的。
鼻子微酸,她怎么知道……知道他也想上学堂,也想像徐华明一样?
「谢谢……大嫂。」
晓夏一愣,不喊名字了?不坚持她配不上他家哥哥了?
是高兴,也有点小心酸,不过是一件衣服啊,就让他感动到放弃偏见?这孩子到底有多匮乏啊?于是她转头看向陌言。
见他不明白,她还挤两下眉毛,用口型说:「礼物。」
哦,懂了,他回到屋里,不久后坐回位置上,将一柄匕首放到陌轩手边。
陌轩懵了,这是大哥从不离身的匕首啊。
「生辰快乐。」
握住匕首,陌轩觉得沉重。「谢谢大哥。」
「这是爹的贴身之物,爹过世之后,娘将匕首交给我,说以后这个家靠我撑了。今天我把它交给你,陌轩,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陌言道。
这话把陌轩给吓呆,怎么会是他,那大哥呢?
晓夏苦笑,他送的是礼物还是炸雷啊?想把人吓死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陌言随即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去哪里?」孩子们异口同声。
「去打仗,朝廷征兵、我们家里需要有人去。」
「大哥,家里不能没有你,我去吧!」陌轩抢道。
「你还太小,去了只是送命。这件事已经定下,不必再讨论,明天一早我就走,以后你们要听晓夏的话,她是我们的家人,不要排挤她,要尊重她,她比你们年长,见识比你们广,遇事要多听听她的意见,一家人要搀成一股绳,齐心对外才好,听见没?」
他的话太令人震惊,但习惯乖巧的孩子们皆齐声回应,「听见了。」
「好了,开饭吧。」他拿起筷子夹肉,一眼都没看心情低落的弟妹。
晓夏轻叹,这家伙很不会当哥哥啊,多年来家里大小事全都倚仗他,他要走谁不担惊受怕?他不给孩子提早心理建设已经很糟糕,还在餐桌上宣布坏消息,想让大家消化不良吗?
可惜她一下午的心血、全让他给糟蹋了。
给欣瑶夹肉,为活络气氛,晓夏夸张道:「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尝尝这鸡块,我腌了一下午,非等它入味才把它给送进油锅,咬咬看,是不是又脆又嫩又多汁……」
唱作俱佳!这对过去的她来讲是小事,可现在的她……是负载一身肥膘在卖弄啊,幸好两个合作的小跟班接受了她的表演,这顿饭才不至于太尴尬。
饭后,孩子们回屋。陌言帮着把碗给洗了,又烧来热水,两人沐浴过后也回到房间。
陌言把荷包交给她,里面有几张银票,粗粗估算……居然近百两?
「这钱怎么来的?」投军前的最后一票?去抢劫了吗?
「我卖掉几张皮子,皮子是这几年攒下来的。」事实上他卖了更多钱,但之后要花用的地方太多,只能给她这一点。
「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卖?非要让一家子过得穷巴巴苦哈哈。」
「财不露白,我总不在家,陌轩几个还小,如果晓得家里有钱,地痞癞子趁我不在时欺上门,他们无法应付。」
这话有理,这里的生态与民主扯不上关系,倒是拳头大好说话。就说白家大房吧,也不过攒上几十亩地,白大海一死,亲兄弟便弑嫂害侄女、谋夺家产,财不露白确实是真理。
「以后我会托人将饷银送回来,你不必太担心。」
「我更担心的是你,今晚你也看清楚了,陌轩他们很重视你、依赖你,为了他们,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轻叹,于他而言,更危险的地方不在战场上,他当然想保全自己,只不过很多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避开这个话题,他说:「以后他们就要麻烦你了。」
「我不怕麻烦,不过必须先确定,我能做主他们的教养权吗?」
「当然。」这话他应该慎重考虑之后才回答的,但他完全没思考,好像本来就该这样,好像她一定能把孩子给教好。
「那好,以后他们不够优秀,你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我也没有把他们教得多好。」
这样够好了,对比起白晓瑞来说……
她从木箱里取出包袱,在他面前展开。「我给你缝了两套衣服、两双鞋,还做了一些袜子、帕子、荷包之类的小东西。我也买了点药,这是治刀伤的、这是治拉肚子的、这是治……听说回春堂的药很不错,我都备下了,我对从军没概念,不知道还要准备什么?」
「够齐全了,我是去当兵,不是去享福。」
「也不知道军营里吃的好不好,厨房里我做了些肉干,明天出门前再给你带上,如果你能托人把饷银送回来,而我的信也能顺利送到你手中,到时你想吃什么、缺什么,写在信上,我给你送过去。」
「不必这么麻烦。」
「怕我麻烦,就别去战场。」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忍不住劝说一句。
好啦,是她的问题,她没有爱国情操,她只想活着,平平安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她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人。
陌言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她明白,那个笑容代表——委婉的拒绝。
抿了抿唇,她说:「早点睡吧,大清早就要启程。」
「嗯。」他点点头,弯身拿棉被时,突然间……虽然只是灵机一动,但很想要,只是怎么要求呢?光是想像,他的脸和耳朵就红得几乎爆出浆汁。
脸红啥?莫非是……出征前夕,男人都会精虫上脑?
晓夏脑袋一懵,他不会是对她……下意识低头,看着圆滚滚的身材……如果他有那个意思,就真不能放他上战场了,脑子有病的人,打仗的死亡率是正常人的三到五倍。
「你、你怎么了?」她问得战战兢兢。
「我明天就要离开家。」
所以呢?他想在出征前放肆一回、疯狂一场?那她应该答应吗?
嗯,当然要,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啊,她必须珍惜机会。
「然后呢?」她抖着声问。
「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吗?」
唱歌?只是唱歌?呼……好想笑……突然间松懈下来,她不知道该惋惜机会远去,还是庆幸他的脑袋是正常的。
「可以。」她回答得爽快。
三两下他们就定位躺好,蜡烛熄掉,只剩下透进窗槛的朦胧月光,隐隐约约地照着枕边人,陌言没有异样心情,只觉得安心,一种久违了的安定与平静。
已经很多年了,心里很少这样踏实过,她身上的味道更浓了,除皂角味之外,还有种陌生却让人舒心的气味,是竹叶香吗?他分辨不出来,但就是喜欢。
不是第一次并肩齐躺,但晓夏竟然有点害羞。
她知道过度想像不道德,却阻止不了自己浮想联翩——八块肌、结实的胸膛、情话绵绵……即使理智不只一次警告她,但想像力依旧膨胀。
突然间好热,她把棉被往一边推开。
好心善良的正人君子看见,立刻起身细细帮她盖好。夭寿哦,多像偶像剧里男主角帮女主角拉安全带的场景,满满的、浓浓的男性贺尔蒙啊!
她在心里呐喊:梁陌言,你就不怕我兽性大发?
借着拉棉被这个动作,再躺下时,他刻意再靠近她一点,争取更多的气息入侵鼻翼。
呃,他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又热、再热、更热,原主的身体虽然未发育,但寄生灵魂熟透了好吗?如果他普通一点,如果他不那么吸引人……可他就不是那些「如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