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敷衍?过分罗,她扯回手臂停下脚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阻止我……」
「徐家没钱,徐华明想参加乡试,徐夫人便打着算盘,清点村中人家能给姑娘多少嫁妆,她第一个就盘点到你头上,其次是周家。」
「你、你……」
「我在你身后,都听见了。」
「不可能,我没那么迟钝,一个大活人在我身后呼吸……」
「我在你身后的大树上。」下山时正好看到她一个人在外面晃,就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
她身后的大树……哇,好高耶,他怎么能够上去得神不知鬼不觉?重点是还听到徐家母子的对话,这意味着——
「你是江湖少侠、武林盟主?既然身怀绝技,为什么隐居在小小村落?你招惹了江湖恩怨?你想寻找《葵花宝典》、《九阴真经》?你不是曾阿牛、其实你是张无忌?」
她每说一句眼睛便瞪大一分,把被肥肉遮住的小眼睛硬是张成灵活大眼。
陌言失笑,很多话他都没听懂,不过真没想到白晓夏性子这么有趣。
他没回答她莫名其妙的话,只说:「不就是想把徐华明和白晓春凑在一起,有何难的?我来。」
啥米?自己有没有听错,他说他来……
傻傻抬头,傻傻看他,哪里来的自信啊?轻松两句话就能解决重重麻烦?她应该质疑他的自信,还是崇拜他的波澜不兴?
第三章 怦然心动(1)
拉弓,靶心已经插满羽箭,但陌言手上的弓还是拉满,下一刻咻地,长箭飞出,速度飞快,射上前面那枝箭尾部,力气之大、将它剖成两半,插进标靶红心。
这时耳朵微动,目光一闪,叶片从眼前飞过,他举弓调转方位、射出,箭穿过叶片钉在树干上,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
在十几枝羽箭带着叶片插在不同的树干上后,老翁眯起双眼,缓缓点了头,勾起唇角淡淡笑开,「进屋把那几张卷子给写了。」
「好。」陌言收拾好弓箭走在老翁身后。
他们迈入竹庐,屋子建在山谷中央,四周高山围绕,每到下午就会飘起山岚,行走在白雾之间,衣袂翩翩、彷佛仙人。
竹庐不大,里面就一床一桌椅和一个摆满书册的柜子,竹庐后头有间用泥砖搭盖的灶房,那还是这两年陌言盖的,要不之前甘秋禹只在屋里摆个炭炉、熬点饭粥度日。
过去摆放炭炉的地方,现在放了个铁盘子,上面堆满泥沙,泥沙塑了形,有高山、平原、溪河,上头插着象征军队的旗子。
来到桌前,陌言边研墨、边看着卷子上头的题目。
这里是他的个人私塾,他已经在这里度过漫漫光阴。
甘秋禹已经六十来岁,但头发胡子全黑,精神饱满、红光满面、眼神清澈睿智,不见半分老态,看起来像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连过去眉心两道深深的竖纹也淡了,山居岁月让他想通很多事,长恨此身非我有的怅然早已不存在。人生就这么回事,何况他已风光多时,足够了,是时候让年轻一代去出风头。
坐在床上,他低着头,左手和右手对弈,屋里非常安静,两人各自做事,谁也不干扰谁。
当初还以为带个徒弟,有个孩子生活会热闹些,哪知这家伙少年老成,不像徒弟,更像爹亲,也不知道肖了谁?幸好领悟力高、够聪明也够勤奋,不然都想退货了,还是前面姓唐的那只比较有意思些。
面对一个「不热闹」的徒弟,多年下来不甘寂寞的他也慢慢习惯了寂寞,这也算是一种上进吧?
日光偏移,清风徐徐,吹散几分热气。陌言将写好的卷子交给师父后,转身进灶房做饭。
他一面洗着野菜,一面从窗子看向后院辟出来的菜园,那里结出几条黄瓜,再过几天就能摘了,到时折几根给白晓夏带回去,不知道她能整治出什么新味道?
跟在师父身边多年,武功兵法、四书史籍都有大进步、就是天天要忙一回的「洗手作羹汤」始终不见长进。
师父埋怨过,但……「无法,没天赋。」他这样回答。
师父说:「不是没天赋,是没心思。」
这话极对,他确实没把心思放在生活上,毕竟有太多的事要做。
所以从不在吃食上头折腾,不过家里多了个喜欢折腾的,食材还是那些没啥特别的东西,可她闲来无事,成天琢磨,连颗不起眼的土豆,她都能搞出好几种味道。
他对沙拉情有独钟,陌新热爱薯条,欣瑶成天跟在她身后,只要在陌轩看不见的地方,就会偷偷喊一声大嫂,她已经把白晓夏当成家人。
白晓夏折腾完家里厨灶,就去折腾外头人家,也不知道瞎忙什么,套句陌轩的话——天大傻乐着,满村子到处跑,连旁人嘲笑也不顾。
奇怪吧,如果她生性爱瞎晃,白大叔白大婶在时,她怎会天天待在家里?
但这样也好,代表她从父母双亡的悲痛中走出来了,如果她成日在家,三天一哭、五天一病,那才真要头痛。
快手快脚炒两道菜,师父常年食用的黑粥熟了,那粥黑到不讨喜,但味道不差,当年师父弄来一袋黑漆漆的米豆芝麻,随意煮成一锅,越吃越觉得滋味好,年年吃下来、头发胡子竟然转黑。
把饭菜盛了送进屋里,甘秋禹恰恰批好卷子,见陌言进门、卷子递给了他。
「你这程度去考个进士不难,为何非要到军中?」
「想要。」
吭?就两个字,多的半句都不解释?收这徒弟多憋闷啊。
「随你,想要就去,刘将军那里已经递了信。」
「多谢师父。」
「朝廷正往南方招兵,此次怕是会派皇子领军,去的很可能是太子,他仁德宽厚,颇受臣工欢迎。」未竟之语是——有文官势力,他需要武官支持,必定会争取这次机会。但那么惜命的人……敢吗?陌言想赌他不敢,不过也许他天真傻气呢,傻到认为只需要坐在帐后,等着将官来报事,就能赢得支持。
「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看看。」如果太子真的天真,那就等他犯下大错,如果派的不是他,倒是可以考虑提早离开。「至少等陌轩十岁生辰,到时他应该可以支撑起梁家门户。」甘秋禹笑道:「你这孩子长情,和你娘一样。」
陌言微哂。「等我离开,还望师父能看顾梁家。」
甘秋禹轻哼。「还使唤上我啦?懂不懂得尊师重道。」
「到时我会给师父写信。」
「不必,你的信也送不到这里。」
「信会送到老江那里。」
「我没时间下山。」甘秋禹别开头。
闹脾气了?不会,定是演戏,假装……没有那么挂念自己。
陌言把桌面收拾整齐,摆好饭菜。「我先回去。」
「又回去?」这回是真的不满了。
过去每隔几天就会在山上住两晚,可自从娶媳妇之后,一晚都没待过。
「是。」
「为啥?舍不得新媳妇儿?你的口味未免太独特,那么胖的女人也下得了口?」甘秋禹满嘴酸溜溜。
「您见过她了?」这里杳无人迹,就算有小道消息也传不进师父耳里,肯定是偷偷下山瞧过白晓夏。
「我去见她?她谁啊?」皇帝想方设法,想让他进京一见,多年过去哪次成了?
「她谁都不是,但做菜挺有滋味。」可真正吸引他回家的不是她的手艺,而是一夜安心饱眠。
「你那舌头吃什么都一个味儿,还能分得出好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