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简抖着手好半天才勉强摸出了那残存余温的平安符,边缘已经焦黑了一圈。
要是平安符全部都烧光,他是不是也就完蛋了?
当下他二话不说马上打给「宝天师」,手机那端的软软嗓音传来——
「安啦,平安符还能再顶一次。」
「宝小姐,它们一个晚上只会来找我一次吗?」贺简好好的一个商界菁英此刻可怜得像被遗弃街头的夹尾哈士奇,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陪同先生巡视集团时的赫赫气势。
「不然你想它们一晚来几次?」
「……最好都不要。」
宝寐咯咯笑了。「反应挺快的嘛,我还以为你会说一晚一次就好呢!」
「宝小姐,我是害怕遇鬼,不是智商欠费。」
「纸紮人不是鬼,没什么好怕的啦!」她安慰道。
「……」贺简苦脸——您法力高强当然不怕。
「没事早点去睡觉,我要去追剧了。」手机那端窸窸窣窣撕拉开包装袋的声响,果不其然下一秒已经听到她在嚼饼乾的声音。
隔天不用上班,可以彻夜追剧耍废、瘫在沙发上当一袋马铃薯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哈哈哈。
贺简心情复杂至极的结束通话,只能拖着软如面条的双腿,鼓起勇气把落地窗帘全部拉上,然后将那个平安符贴胸放好,这才敢去洗澡睡觉。
好不容易,又撑过了一个晚上……
星期六一早贺简就迫不及待开车到了大稻埕宝寐的住处外,可他万万没想到本来应该在北京的先生居然也在这里。
「先生?」看见熟悉的座驾时,贺简以为自己眼花了,下车后忙趋前。
防弹休旅车前座暗色车窗降下,轮值的柳特助雷朋墨镜后的眼神冷静严肃。「先生在休息,凌晨在飞机上又整整开了三个小时的会。」
先生睡眠品质本就不好,而且原计五天的行程缩短成三天,肯定又是为了工作牺牲了休息时间。
贺简瞬间调整回菁英特助的角色,神色凛然,压低声音道:「柳缰,怎么没劝先生先回家补个眠?」
柳缰低道:「先生要抽空和你们走一趟嘉义。」
贺简一怔,感动至极。
「——早点解决你的事,就能越快请宝小姐代为找出堂少爷的下落。」柳缰挑眉。「你看是要入赘还是嫁人,总得有个交代。」
贺简满满感动都被这家伙一盆冷水泼凉了——靠!早知道就不要在他们助理群组里面PO文取暖了,还能不能有点同事爱了?
「你们这是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吗?」贺简磨牙。
「不是等着看,是已经在看你的笑话了。」柳缰露出雪白牙齿。
贺简要不是怕吵醒先生,肯定要把人拖出来到暗巷好好「谈谈人生」。
宝寐准时打开家门,看到的又是这么大阵仗,脚步顿住——
好、吧!
不知何时,天空厚厚灰色云层汹涌聚拢而来,起风了……
大雨哗啦啦落下,伴随着远处不断撕裂空气的炸响雷鸣,朦胧水气飘浮中,树林村景渐渐染上一抹旧色。
那栋巴洛克式老洋楼隐没在大片晦暗森林中,仅有一个入口,一条彷佛通往异世界的幽灵小路……
「贺简,你老家是鬼屋吗?」开车的柳缰横了坐在副驾驶座的贺简一眼。
「当然不是。」贺简回瞪。
「确定?」柳缰喃喃。
贺简看着烟雨蒙蒙中熟悉又陌生的入口处,硬着头皮道:「当然确定,我过年还回来过,只是现在雨势太大,路口的灯又坏了,看着比较吓人罢了。」
前方随扈的悍马车忽然打着闪光灯缓缓停了下来,他们也跟着停了车,看着黑西装保镖撑伞冒雨而来。
「贺特助,前面入口柏油路面破了个坑洞,车子过不去,如果不是下车步行进入,恐怕得掉头找另外的路。」伞下的保镖神情凝重。
「你老家有后门的通道吗?」柳缰问。
贺简摇头,神色也有些难看。「我曾叔祖父当年负责监造老宅,当时清末民乱盗匪丛生,只留主宅对外的出口,宅子四周是高墙,高处还有监守用的铳柜枪窗枪眼……总之,后门没通道。」
后座的白挚合上手里的企划书,看着身侧揉着眼睛刚刚醒来的宝寐,清眸幽深。「宝小姐的意思呢?」
「唔?」宝寐懒洋洋地在舒适真皮座椅上蹭了蹭,表情还有些睡意恍惚,正可惜着自己方才怎么没趁睡着的时候往他身边挨靠过去,美男子的嫩豆腐能偷吃一口是一口啊!
白挚凝视着她傻萌傻萌仰望着自己的模样,雪白脸蛋犹残留着被真皮座椅压出来的红印子,依稀可见上头浅浅的……车徽标志。
他心微微抽动了一下,有抹笑意像水底小金鱼吐泡泡般细碎冒上来,虽然刚刚到唇边就抑制住了,但再重复问了一次时,嗓音也不自觉温和了些许。
「喔,小事。」她听清楚后,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障眼法而已啦,不用管它,一样直直开进去就好了。」
「确定?」柳缰和贺简跟保镖三张脸浮现愕然。
「孩儿们,没听过『眼睛有业障』这句潮话吗?」
孩儿……们?
那句……潮吗?
三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其中就连几天下来对宝寐信服到不要不要的贺简也无言以对。
「听宝小姐的。」白挚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大雨哗啦声中穿透震慑而来。
「是,先生。」
悍马和防弹休旅一前一后驶过了原本应该有大坑洞的入口,却在轮胎经过的刹那如履平地,两辆车的驾驶心中不由一咯噔!
难道,真是幻觉?
宝小姐说是障眼法,可这突如其来的晦暗天色凄风苦雨中,随着越来越大的雨而疯狂摇动的树林枝叶彷佛恐怖电影中的情景……
第6章(2)
大雨蒙蒙视线模糊,那逐渐靠近的巴洛克式老建筑亮起了灯,按理说应该令人有种温暖明亮的安心感,可众人只觉得那昏黄灯影幢幢,好像有什么正躲在后头窥伺。
保镖小组都是各国特种部队出身,也曾在最凶恶的沙漠和最危险的丛林作战,但是经历枪林弹雨、强悍残暴的敌人也无所畏惧的众人,面对这一幕的阴森恻恻,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白先生,」宝寐从皮包里摸出了一盒喜年来蛋卷随身包,撕开包装就递过去,笑嘻嘻地讨好问:「吃蛋卷吗?」
他摇头。「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那太可惜啦,错失了好大一个生活乐趣呢!」她已经拿起一根蛋卷,就着饼乾盒嚼吧嚼吧起来,忽然想起,对前座神经绷紧如弦的贺简道:「你们家给午餐吃吧?」
「……我昨天已经打电话回老宅,刚刚出发前也特地请管家准备好接待先生和宝小姐。」贺简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我父母定居加拿大,现在老宅只有我叔公,老人家失智多年,我们可以不必打扰他。」
谈话间,宝寐丝毫未发觉身旁的美男子正默默把她无意间拿歪了的蛋卷盒扶正了些,清眸盯着落在两人之间椅座上的蛋卷屑屑,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悍马和防弹休旅一前一后在巴洛克老建筑门柱庭前停了下来,大门是打开的,却不见原本应该要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管家或任何一个佣人。
保镖小组迅速下车,先行部队训练有素地抢先进入老宅,确认安全无虞后才会请先生下车。
其中两名保镖牢牢护在防弹休旅车左右两边,目光锐利警戒地环视紧盯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