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般深吸一口气,沉沉吐出,抬手摸摸自个儿的脸皮,低声喃喃,“唔……配起来会很老吗?应该……不至于吧?”
不确定的语气,显示出藏在他内心的焦虑。
***
马车一路回到毅王府,门口上的一双灯笼火已点起,亮起迎人归家的点点暖意。
傅松凛踏进定静院主屋时,就见他的贴身女使正带着两名婢子收拾着刚熨妥的干净衣物,三名姑娘家有说有笑,不知说到什么趣事,三人笑作一团,此际听见他进屋的脚步声,笑音骤止,三人纷纷起身作礼。
“……爷回来了。”霍婉清不由得心跳加快。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自从两人感情明朗、彼此认定之后,这些天每每见到他,心里头就像来了一群小鹿横冲乱撞,心音直逼耳鼓,重重跳动。
“嗯。”傅松凛状若随意般低应了声,随即掠过她们走进内寝间。
霍婉清立时跟进去伺候,一旁的春草和菱香则自发地把熨烫用的器具收起,将理好的衣物放进箱笼。
进到内寝间,见主子爷转进角落那扇大折屏后,以为他要更衣,霍婉清很有自觉地快步跟过去,岂知才一脚踏进折屏后头,双眸尚未定睛人就被扯了过去,压在墙上就是一顿狠亲。
第十一章 原来吃醋了(1)
帝京近日最火热的话题仍绕着顺泰馆蔺家的那一对爷——
蔺慕泽与蔺容熙。
都说蔺容熙其实是被霍家堡退婚,人家是碍着双方长辈当年的一点情谊,加上对蔺家老太爷的敬重,这才同意将退婚的理由抹了去,变成双方和平解除婚约。
但藏着、掖着的秘密到底还是被抽丝剥茧般挖出来,并且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得帝京百姓人人皆知,蔺纯年原是想扶持两个小辈入太医院,但如今蔺家两位公子是没法在帝京立足了,一出门就遭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两人若同时在一块儿,情况更加严峻。
到得最后,蔺家这一对爷分别被自家老太爷遣走,一个遣去北边的集货药栈待着,一个则遣回繁县老窝闭门自省。
蔺老太爷果然姜是老的辣,果断地将两个孙子遣出帝京后,竟火速地替长房嫡孙蔺容熙定下一门亲事,这可又惊着爱看戏的帝京百姓们。
没想到在这当口,竟有人家愿与顺泰馆蔺家结亲,待探听到是哪一户人家,众人除了吃惊还是吃惊,以为是小门小户的寻常姑娘,未料对方可是大将军府的嫡长小姐,孟老将军的嫡亲孙女。
“也不知这位孟家小姐吃错啥药,满帝京能嫁的人多了去,偏要蔺家公子。”
“他大将军府就这么一个嫡小姐,家里长辈拗不过自家小辈啊,都说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谁也阻不了,不点头都不成。”
接着又有人提出看法——
“那蔺家两位爷的事仅是传闻,传来传去,也没谁亲眼目睹过,孟家小姐那是将门虎女,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她肯结这门亲,就定能把蔺家上下整得顺顺溜溜,还怕有谁来抢她相中的夫君吗?”
“这话说得对啊!蔺家那两位爷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也好,没有也成,反正有孟家小姐坐镇,有大将军府当靠山,再弯都能扳直。”
百姓们茶余饭后聊谈之事,霍婉清自然有所耳闻。
虽知晓孟家小姐欲与蔺家结亲的决心,然此事敲定后,仍令她心中唏嘘,不由得想,蔺容熙此生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以孟紫茵对他的执拗,绝不可能任由他再与蔺慕泽暗通款曲,然,再以蔺慕泽对蔺容熙的执着,往后蔺家关起门来还不知要怎么闹。
看着蔺家这一对爷被生生拆散,霍婉清说不出内心是何滋味,只盼从此再无交集,好自为之。
蔺家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再几日便要过年,霍婉清忙里忙外忙得像颗陀螺般不停打转,得照顾爷的起居,得管着定静院诸事,时不时也得帮崔总管以及账房管事的忙,还得空出时候上品艺香茶馆听京中大小管事们的汇报。
在如此忙碌之际,像在嫌她还不够忙似的,朝廷一道圣旨颁了下来。
负责颁发圣旨的内侍大步踏进毅王府,这半点不希奇,毅王府接圣旨那是家常便饭,奇的是毅王傅松凛人明明就在宫中,下朝后又被皇上留住,一道圣旨却颁进王府里,试问,皇上是要谁接旨?
当霍婉清被崔总管拉着跑,赶去前头接旨时,她聪明的脑袋瓜根本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发生何事就被推到最前头,领着毅王府的人在前院跪了一地,莫名其妙接旨。但还有更莫名其妙的,这道旨意当真是定荣帝给她的!
负责前来宣旨的内侍大人先是按着圣意将她好好赞美了一番,说她贤良淑德、蕙质蔺心,又说她胆识过人、忠贞有谋,然后她就被皇上封了一个“清芳县主”的头衔。
再然后,直接就把她这个刚出炉还热腾腾的“清芳县主”,直接指婚给毅王傅松凛。
霍婉清不记得自个儿是如何接过那道圣旨,好像是被那位宣旨内侍给扶起的,一切多亏崔总管掌事,才没失了与宫人们对应的礼数。
等她回过神来,宣旨内侍早被恭恭敬敬地送出门,王府里的人围着她又惊又喜、又乐又笑的,几个老仆和老嬷嬷还冲着她哭了——
“王爷都快三十,早该有妻有子,如今终于晓得要成亲,老天爷当真开眼了呀!”
“清儿姑娘年纪轻,腰身圆圆臀儿也圆圆,瞧着就是个好生养的,往后帮咱们毅王府开枝散叶,要多生几个娃儿才好啊。”
“咱们王府要办喜事,大大的喜事,比大过年还要开心啊,呜呜呜……老王爷和老王妃若地下有知,一定也会欢喜到泪流满面。”
那一日傅松凛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府。他一进定静院就见霍婉清抱着明黄圣旨卷轴愣坐在主屋小前厅。
都不知憋了多少话,甫见到他回来,她整个人几是从雕花圆墩上弹跳起身,小手抓着圣旨猛往他眼前递,脸红红,憋着话,张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傅松凛扶住她的双肘重新让她落坐。
他长脚一探亦勾来一张圆墩坐在她身边,略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王欲成亲,总得先告知皇上才好,岂知今日将事一提,那小子整个……兴奋过了头,直逼问本王关于你的事。”
霍婉清眨巴着杏眸,试了试终于挤出声音。“所以爷把咱们的事全告诉皇上了?”
他淡淡勾唇,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般轻抚她的脸。
“哪里能够全盘托出?本王不会傻到把你重生的事说给他听,但确实提到你当日识破冯尧三的暗夜埋伏,先行在东大街布局救了本王一命的事。”唇角笑意加深,凤目湛湛。“本王同皇上说了,就是从那时候起,才觉身边不能无你,动了要迎你为妃的念头。”
“噢……”霍婉清叹了声,这一刻终于弄懂。“莫怪圣旨中会出现‘胆识过人’、‘忠贞有谋’这样的用词,还有一堆的溢美词汇,实在也……也太浮夸,还有那个什么‘清芳县主’的封号,皇上是连我在毅王府住的是哪座院落都知晓了,是吧?”
傅松凛忍俊不住笑出声,紧握了握她的柔夷。“他是问得细了些,但本王没料到他会直接取那样的封号,不过……嗯,很好听啊,与清儿的名字颇有呼应,本王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