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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松凛闻言眉扬目凛,不敢置信,但思绪一荡立时嗅出端倪。

  “上一世蔺容熙可是负了你?他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年岁轻轻便故去,全是他害的,本王可有说错?”嗓音冷到能冻昏人,一张清贵英俊的面庞转瞬间更是冷到能吓哭孩子。

  霍婉清没打算哭,真真没要哭的,从见到蔺容熙直至被爷逼问的现下,她将泪水全都控住,忍得无比之好,但眼前的爷一下子让她记起上一世他闯她灵堂时的模样,眼泪竟就溃堤而出。

  上一世她要归家准备嫁人时,他曾问她那婚事是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答覆是肯定的,当时他淡淡回她——



  “嗯,那就去吧。”

  此际,她似乎体会到他那云淡风轻的背后流淌着怎样的感情,也许那样的感情他其实也没弄明白,而当时的她更不可能懂得。

  见她泪流满面,安静地一直涌出泪水,身子细细发颤的样子,傅松凛再有天大的怒气也只能往肚里压,哪里舍得再对她发火。

  但……还是很火大!

  她光流泪不说话,即表示他猜的就算不是命中红心那也差不离。

  可恶!姓蔺的那个混账东西到底是怎么欺她、负她、害她?



  光想都觉五脏六腑全纠结了!

  他费力调息稳住心绪,手肘搁在膝腿上,上半身一弯朝她倾近,目光如炬。

  “别哭!为那种混蛋哭,多浪费女儿家的珍珠泪?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本王替你了结。”

  他却是不知,她并非因为蔺容熙才哭,惹她泪涟涟的人其实就是他这位主子爷。

  霍婉清瞬也不瞬望着他,努力拭泪去看清楚他,一颗心软得像狠狠塌陷了一角,这一会儿她没有再沉默不语——

  “清儿不要……不要嫁人。”

  他眯目哼了声。“那顺泰馆蔺家自然不能嫁,蔺容熙敢闹,本王斩他双臂、断他两腿。你的婚事自有本王担着,退了蔺家这门亲,即便年满双十了,也不怕没好人家可嫁。”

  霍婉清咬咬唇略艰涩地重申。“清儿不嫁人,我、我这辈子谁也不嫁。”

  主子爷剑眉一搂,不同意了,压低声音道:“上一世遇人不淑,如今得了这份奇缘能重生在这一世,还怕嫁人?女儿家总得有个好归宿才圆满,清儿难道信不过本王识人的本领?”

  她抓着袖口胡乱拭去泪水,表情更倔强。“就是不嫁,谁也不嫁!……爷自个儿也是一生未婚,上一世太后和皇上也是时不时探爷底线,尤其是太后,根本是想塞眼线进咱们府里,想把毅王妃的位子给敲定,但爷也扛过去了,谁也未娶,你直到故去都是光棍儿独一个……”咬咬牙鼓勇吐心声——

  “爷都不婚了,今世凭什么管我嫁不嫁人?我就不嫁,我也独一个,我、我……”她接着本想说,等报恩期满,二十岁的她就返回辽东霍家堡去,这一世与谁再不相干,但脑海中立即浮出他如一抹幽魂夜游在那一座王府里的景象,心蓦然疼痛起来,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最后耍赖般道——

  “我就待在帝京,赖在毅王府里,一辈子当爷的女使,谁也赶我不走!”

  ……这还当起女霸王了?

  傅松凛一时间都不知自己内心是怎么想的。

  身为主子爷的权威彻底遭到挑衅,像又被狠狠气炸,胸中纠结再纠结,但,她那蛮横的宣告近乎依恋,让他气到纠结的同时,莫名其妙像也尝到一丝甜入心的蜜味。

  叩、叩!

  两记敲车板的声响令霍婉清心头乍然一凛。

  她真把两位负责控马的随从大哥给忘了,还跟爷谈了那么多,什么“上一世”、“这一世”、“重生”等等奇怪字眼全没避开,希望没被听去太多,幸得爷身边的人口风都很紧……再有,就算被听了去,怕也觉得她在胡言乱语吧?

  “何事?”问着外头敲车板的手下,傅松凛凤目犹有火气,仍瞪着她。

  “王爷,远远瞧着,像是府里来人相迎了,应该京里有事。”属下恭敬答道。

  话甫答完,外头便传来马蹄驰近的声响,傅松凛这才收回瞪人的目光,起身钻出马车厢。

  他双脚才稳稳落地,来人亦扯住疆绳下马,单膝跪下,双臂抱拳道:“王爷,皇上急召,请王爷立即进宫。小的将王爷的坐骑一并带出来了。”

  傅松凛颔首低应一声,随即走向爱驹翻身上马,那名赶来相迎的下属也迅速重回自己的坐骑背上。

  “送本王的女使回毅王府,蔺家马车若再追来,不必理会,若敢纠缠,打了便是。”傅松凛道。

  “遵命。”两名随从异口同声。

  曲膝坐在马车上的霍婉清不禁叹了口气,有些力气耗尽般垂下脑袋瓜。

  她好像还是没把自身的事处理好,惹得爷也不痛快。

  欸,再想想今日跟蔺容熙摊牌,他好像也没法儿一下子接受她的退婚,这事八成还得再拖下去,累啊,心好累……

  听着外头那策马离去的声音渐远,她背靠车板、双臂抱膝,拿着额心抵着膝头,暂时缩成一团不想动了。

  第八章 了断前世孽(2)

  定荣帝急召傅松凛进宫是为了朝廷在边疆圈地养战马一事。

  北境与西疆的军中牧司各提出见解,这两日还奉召回京,定荣帝分别接见后,越发觉得西边与北边的马政其实是一门大营生,年轻皇帝对如何充盈国库且百姓亦能受惠的事十分兴致勃勃,就等着跟傅松凛说上一说,再听听曾在边疆战线上生活过的皇堂叔有何看法。

  结果皇帝这一开聊,着实兴奋过头,当夜连后宫寝殿也没空回,就在朝堂大殿后的重元阁摆膳烹茶,傅松凛这个辅国大臣以及两名从三品的马政牧司官便被皇上留饭,一留留到夜半,又从夜半相谈到逼近凌晨。

  年轻皇上精力旺盛,熬夜议事,议的还是能富国富民兼强兵的事,半点不觉累啊!

  所幸傅松凛与两名长年生活在边陲的牧司官体力与精神气儿亦都能及,整夜陪着皇上熬下来,倒也未显疲态。

  两名回京述职的牧司官天未亮已得了旨意先行离去,傅松凛则在重元阁的次间雅轩小憩约莫半个时辰,并在小内侍的服侍下仔细漱洗一番,又陪着同样也漱洗过且已穿戴齐整准备上朝的定荣帝用早膳。

  傅松凛一直到当日下朝才随着百官走出皇宫。

  候在皇城大门外的属下有两名,从昨天白日等到今时近午,应已轮换了两批。

  一名部属牵来他的黑毛骏骑,傅松凛按着鞍子才想一跃上马,属下在此时低声禀报——

  “王爷,今日顺泰馆蔺家的人找上门,霍姑娘搭蔺家的马车出门了。”这名属下正是昨儿个驾马车送霍婉清回毅王府的随从之一。

  专凛面容一绷,齿关陡紧,气息略粗沉。

  他教出来的手下,定知该如何办事,所以直接便问:“此时人在何处?”

  “咱们的人一直尾随着,那马车去了东大街,停在霍家的品艺香茶馆。”

  品艺香茶馆。辽东霍家堡位在帝京的铺头之一,正是她霍大小姐当日为了阻挡冯尧三刺杀他、带着众人打埋伏的主要所在。

  傅松凛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了马背,往东大街驰去。

  茶馆三楼,面向大街的那一排木栏杆早就修缮完好,是正红木的木料,比先前被冯尧三打坏的那一组木料还要好,栏杆整体的造工似乎也更为细致,只是今儿个霍婉清无暇细细去看,她要应付的可不仅蔺容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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