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庆隆记都由赵毓秀扛着,别说是赵宇庆这个像是公主般被宠溺着的小姐什么都不懂,就连日后该接掌赵家生意的赵宇佐都因为有父亲庇荫而养成了懒散的习气。
还以为他见着家中遭遇巨变,父亲又卧床不起,或许会发愤向上,没想到……他把她“卖”给马镇方,不就是为了拯救赵家跟庆隆记吗?可如今看着他根本在摆烂,抱着走一步是一步、撑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在过日子,再让他这么搞下去,庆隆记真的要垮了。
忖着,她忍不住气急,迈开步伐便往东厢而去。
来到赵宇佐夫妻俩跟两个孩子的院里,几个丫鬟小厮们正在打扫着院子,见她突然来了,先是一惊,然后急忙上前相迎。
“小姐,您找少爷吗?他……”
“不用通报了。”她目光一凝,“我大哥在屋里吧?”
“是的,少爷刚回来,他……欸?小姐!”
不等院里的小厮说完,赵宇庆已经往正屋走去,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她才没那心情理会。
踏进花厅,只见赵宇佐跟江挺秀夫妻俩正在点数着她带回来的白银,原本满面笑容的两人见她突然冲进来,脸唰地一沉。
“不必数了。”她冷冷地说:“一箱是二十两白银。”
江挺秀一脸尴尬,瞥了丈夫一眼,要他说话。
赵宇庆脸上无光,架势却是很大。他将一方红布盖住白银,眉头一皱,“你那是什么口气?得意了?可别忘了是我促成这桩婚事。”
“婚事?”她冷哼一记,“不是买卖吗?”
“小姑子,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江挺秀一旁帮腔,“你大哥不也是为了你的终身着想,这才帮你定了一门更好的亲事?”
赵宇庆瞥了她一眼,懒得跟他们夫妻俩啰唆。“大哥,”她直截了当,“你有接下庆隆记的心思及决心吗?”
她这么一问,赵宇佐夫妻俩都愣住。
“庆隆记是爹的心血,还得卖了我才得以保住,可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赵宇佐羞恼出声,“你在说什么?”
“我刚才听见你跟方掌柜的谈话了。”她义正词严,“你是当家的,却把决策权丢给方掌柜,这不是信任他,是你怠惰。”
闻言,赵宇佐整个人跳了起来,“你都已经是马家人了,谁准你在这儿指指点点?”
“要我牺牲的时候,就说我是赵家的女儿,现在倒是撇得干净。”她不以为然。
赵宇佐跟江挺秀被眼前的她吓得一怔,过往赵宇庆是父亲捧在手心上养着的珍珠,当然也有一些小性子小脾气,不是个能轻易拿捏的姑娘,可现在在他们眼前的她,不只是不易拿捏,那气势根本能吃人了。
“小姑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咱……”
“嫂子,我跟大哥说着正事呢!”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江挺秀,然后又直视着赵宇佐,“大哥,以往庆隆记跟这个家有爹扛着,咱们都闲散轻松惯了,可如今赵家是什么处境,大哥的皮还能不绷着点?”
“你……”
“庆隆记这块招牌是爹好不容易安上去的,大哥可别当那个把它卸下来的罪人。”她霸气地道:“言尽于此,希望大哥你深切反省。”语罢旋身便走。
“你……你!”赵宇佐未料她会突然给他这么一顿排头,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是恼羞成怒地指着背身离去的她。
第二章 提出交换条件(1)
沐浴洗漱更衣后,赵宇庆一个人坐在内室,思索着今天回门所见所闻的一切。
赵宇佐一定是觉得她嫁了马镇方,庆隆记就有了金援跟后盾了吧?他就跟她兄姊一样不思长进,只巴望着父母祖宗留下的产业,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今庆隆记的新船没了,小船又老旧,亏损及借贷分走了八成的现银,可不能再有什么事情了。可看着那赵宇佐,她真是一点寄望跟期待都没有,想起仍然卧病的父亲,她很是忧心。
“小姐,还不歇下吗?”玉桂一边将内室里不需要的灯火给熄了,一边问着。
“我烦着,睡不着。”她说。
玉桂是个贴心的,“小姐是不是想着少爷的事?”
她叹了口气,有点颓丧地趴在桌上,“我怕大哥把爹的心血给毁了,可我……我又插不了手。”
“小姐如今是外人了,自然是管不着的。”玉桂走了过来,安慰着她,“小姐,您就别太难过了……”
“我怎么会是外人呢?”她问。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玉桂说:“如今小姐生是马家的人,死是马家的鬼,就算您不甘心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赵宇庆秀眉一拧,“这真是没啥道理,我跟你说。”她起身直视玉桂,一脸认真,“就算你以后嫁人了,也还是我们赵家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让你靠着。”
听着她这些话,玉桂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眼中泛着泪光,“小姐这话,玉桂实在太……”她语带哽咽,“玉桂愿一辈子给小姐做牛做马!”
“你好好做人就行了,做什么牛马?”赵宇庆语带促狭。
玉桂抹着眼角,“人家听了感动嘛!”
“真傻。”她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这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笑叹出声。
十三、四岁在二十一世纪只是个国一的孩子,还是被父母呵护着、宠爱着的小女生,可在这封建时代,玉桂却已经是个侍候她数年的小婢女。
“罢了,我不烦了,明儿的事天亮了再想吧。”
话才说完,忽听见外面传来声音,主仆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半掩着的门已经被推开,便见自洞房那夜后三天没见的马镇方走了进来。
“姑爷……”玉桂怯怯地道。
马镇方走了过来,以眼尾余光瞥了玉桂一眼,像是对她下达驱逐令。
玉桂愣了一下,本能看向赵宇庆,见赵宇庆跟她轻点了头,她才一脸忧心地退了出去。
玉桂出去后,赵宇庆才发现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她很紧张,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原因无他,只因马镇方让她感到不安,因为她还摸不清他,看不懂他。
马镇方睇着她,“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走到床边坐下,冷眸里隐含着令人费疑的兴味,“过来。”他用命令的口气说。
“我……”她微咬着唇,用不驯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是你养的狗。”
他冷然一笑,“你会发现我对狗好多了。”
什么?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虽说她也没无聊到跟狗较劲,可他这话实在太折辱人了。“如果你回来是为了羞辱我,那么我站在这儿就可以了。”她扬起下巴,态度倨傲。
他冷得像冰一样的目光射向了她,“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听到他像是下最后通牒般的警告,她心头一颤,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黯黑的气息,而那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她是勇敢的人,但她的勇敢几乎快承载不住他的深沉阴鸷,人在屋檐下都得低头了,更何况她如今根本是在砧板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高惠心,走一步是一步,没什么难得了你。她在心里这样鼓舞着自己,于是她迈出了步子,走到床边。
才站定,他突然一把拽住她,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她本能地挣扎,却被他箍得死紧。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难以控制的露出惊慌失措,但仍要自己直视着马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