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打探很顺理成章的落入了马夫人的耳里,马夫人与靳家的大夫人一向交好,是最最亲密的手帕交,所以自然对金映烟这个不敬长辈、不守妇道的媳妇有很深的敌意。
一发现她在打听,马夫人的难听话便一句接着一句,然后她再愤愤不平的回了几句嘴,动起了手,再很凑巧的摔到了金映烟的马车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精密筹划出来的「巧合」,若不是金晓企这回大方的借出了些得用的下人,只怕还不能那样天衣无缝。
如今她真的照计划般的顺利来到了金映烟的身边,可又该怎么做,才能取得她的信任呢?
周遭的风景在她的眼前掠过,却未引起她一丝一毫的注意,直到滑竿停下来后,金映柳这才一个激灵的回神,就发现方才安排她坐上滑竿的那个名叫欢雀的大丫鬟已经等在了园子的主屋前。
方才抬着滑竿的婆子也已经手脚利落地拆去了滑竿的长竿,两个人手一抬,便又轻巧的将她抬进了屋里。
「七姑娘,夫人交代了,也不知您的伤势如何,所以等大夫到来前,还得委屈您稍待一会儿,免得贸然移动加重了伤势。」
此话一出,原本要站起来走到厅里椅子上的金映柳,动作蓦地一顿,却也只能扬起虚弱的笑容,说道:「姊姊好细的心思,其实我这伤不碍事的,不过就是扭了一下,倒给姊姊添麻烦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柔意,缓缓说话时,透着一股缠绵勾人的韵味。
这话刚好入了正掀帘而出的金映烟耳中,也让她的菱唇微微地向上勾了勾。
金家在她的眼里就是狼窝,所以金家的孩子从来不会是省油的灯,要说金映柳今日的出现是一场巧合,她自然是不信的。
想来应该是这别庄的里里外外都被慕寒月守备得跟铁桶一样,金晓企在没有办法之下才遣了七姐儿过来。
三年多前,她出嫁之时,七姐儿不过才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如今倒也脱去了圆圆的脸庞,脸已经长开了,更随了她的姨娘,是个美人胚子。
「自家姊妹,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不过姊姊倒没有想到七妹妹竟会孤身到京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依然素白一身的金映烟缓缓坐定,看向了金映柳,语气缓缓,话语却开门见山,清亮的眸中绽出的锐利,几乎让金映柳不敢直视。
她微微垂眸,久久没有开口。
金映烟也不催促,只是径自接过欢雀送上来的茶水,优雅地喝着,现场安静的气氛之中呈现出一股紧绷的压力。
金映柳低着头,紧抿着唇,脑中不断的翻转自己能用什么理由说服或打动金映烟,让她相信自己的出现并无恶意。
她本是个心思灵巧之人,即便在金晓企那样的人面前亦能舌粲莲花,可如今却被逼得愣是不敢轻易开口。
倒是金映烟喝完了热茶,还悠闲的品了两块连同茶水一起送上来的莲子酥,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姊姊我倒是知道你因何而来,大抵就是金老爷想要让我归家,所以派了你来当说客吧?」
淡然的话语中夹带着一股冷冽,自从阿圜枉死之后,金映烟的心便冷硬如石,行事作风更是带着一股绝然。
「三姊姊……」
金映柳是有想过她三姊会怀疑她的出现,却没想到三姊竟会这样直白的说出口,原本低垂的头愕然抬起,眸中甚至还残留着来不及褪去的慌乱。
「姊姊是不是对爹有什么误会,爹其实想要姊姊归家,是怕姊姊在外面受了委屈,爹向来是心疼你的。」
「这种违心的话,你说的不亏心,我听了都觉得烦闷,既然你敢前来,自然该是在金老爷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吧?」
即使已经离家三年多,但金映烟对于金晓企的心思依然可以掌握个十之八九。
「三姊姊,你别多想,爹自然是要我来劝三姊姊回家的,可我知道,以姊姊的性子断然不会愿意归家,所以便只当这回是出来透透气的,若是你真的不能相信我,我便立时回去。」
说完,情急之下的金映柳,完全忘记了她脚上应该有伤,蓦地站了起来,然后便瞧见了金映烟那似笑非笑、若有似无扫向她双脚的眼神,登时她浑身凌厉的气势尽褪,甚至添了几分诡计被揭穿的难堪。
三姊实在比她想的难缠多了,不过几句话就将她噎得乱了方寸,面对这样的对手,金映柳只觉得极为棘手,平素灵活的脑子在此时像是堵住了般,只能勉强镇定心绪讲出一番场面话来。
「妹妹这么急做什么?瞧瞧你这么鲁莽的站起来,若是脚伤加重可就不好了。」她含笑起身,缓缓地走向金映柳。
「我其实并不在意你想做什么,但看在你还喊我一声三姊姊的分上,我想同你说一声,做人便要看清楚形势,你当真以为凭着金晓企那狭隘的心性,能得三皇子的真心重用吗?
「一个随手可扔的棋子又值得你付出自己的后半辈子去赌上一把吗?或者七妹妹可以想想,我能给你的是否更多?」
金映烟的劝诱是那么的毫不遮掩,不过就是简单的几句话,却那么的直击人心,让金映柳猝不及防,一时之间竟也意志动摇。
好不容易,她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绪,再抬头时,见到的却是金映烟那款款离去的身影,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金映柳却连张口叫住她都不敢,只能愣愣的目送她远去。
虽然金映烟出嫁时,她年纪还不大,可印象中的三姊总是瞧起来有些蠢笨的,甚至屡屡被众人当成嘲笑的对象。
所以她不懂慕大哥为何眼底、心里只有她,所以她不服气,可今日的再相遇,从方才三姊与马夫人的对峙,到威压自己的气势,都让她忍不住怀疑,那个蠢笨无比的三姊真的是她吗?
时间,真的能那么快的改变一个人?
还是从头到尾,金家的每一个人都是眼瞎心盲,所以才没有人发现三姊的伪装呢?
第十一章 三姊姊太难缠(2)
夏日来临,树梢上不时就能听到那唧唧作响的蝉鸣,自然园子里也多了许多小丫鬟拿着涂了黏胶的树枝,努力的将扰人的夏蝉黏走。
盛夏燥热,再加上最为器重的长子几个月前意外身亡,家中铺子又出了差错,靳大夫人越发心烦。
她本想让自己讨厌的儿媳为自己的儿子守一辈子的孝,可谁知那不守妇道的女人竟然将靳家这几年置下的庄子、店铺等房产地契一扔,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本来那金映烟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凭着她户部侍郎夫人的身分,想要强留下她倒也容易,她也是铁了心的要让金映烟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去家庙清修赎罪。
谁知老夫人偏疼金映烟,即使有那些巡夜婆子的话做证,老夫人也没有一丝想要发落金映烟的想法。
想到自己的儿子英年早逝,媳妇却迫不及待的在流水居偷人,这样的羞辱,让她怎么忍得下去?
所以,这是她嫁进靳家后的头一回,不顾孝道那顶大帽子,当着老夫人的面,硬是要人拿下金映烟。
只恨自己的婆母丝毫不懂自己的心思,竟也扬声让人拦着,两方人马几番拉扯对峙,加上家里的护卫竟只听令于老夫人,所以最后硬是让金映烟同她的贴身丫鬟们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