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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足足三日,陈潇潇的精神、气色都恢复了,但她一改过去的高调,初一、十五不再给府里奴才看病,成日关在傅谨之为她准备的药房里。
这次的事让她看清楚一件事,她可以不斗争,但不能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他们想要的是出人头地,而她想要的不过是自由之身。
为了确保万一,她向傅谨之提出要求——她出门只要知会明阳就好,明阳负责澄明堂的守卫,基本上白日他都会在,寻他相较于何总管容易多了,而且他是傅谨之的人,只忠于傅谨之,镇北侯府各方势力都不能左右他。
陈潇潇不喜欢纠结过去,该防备的做好防备,毕竟日子要继续往前走,而她接下来的重点摆在制药上,既然不给人看病了,那就制出各式各样的药丸,说不定还能藉此赚钱,多好啊,当然,首先得解决傅谨之请她研究的那颗药丸。
“这个可以还给你了。”陈潇潇得意的将装着药丸的匣子递给傅谨之。他怔愣了下,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这颗药丸的成分了?”
先前她说过只要一两日的时间,可药丸的成分若是那么好査清楚,怎么有人靠制药致富?所以他还在想,过几日催一下她,免得她将这事忘了。
“对啊,若不是这阵子‘不得闲’,我老早就査清楚了。”陈潇潇没好气的送他一记白眼。
那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傅谨之很识相的略过她的抱怨,急着问:“这颗药丸有什么成分?”
“你自个儿看,这上头的成分都没有问题,只有一样——”陈潇潇等傅谨之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纸片,方才给出解答,“朱砂。”
傅谨之看了书写在纸片上的药材一眼,再转头看向书案,上头有一盒红色颜料,那是不是就是朱砂?
见状,陈潇潇点头道:“朱砂也是一种红色染料。”
“我知道这个药丸是用来安神,可是朱砂……”
“朱砂是一种传统中药,《神农本草经》里面记着,味甘,微寒,主治身体五脏百病,养精神,安魂魄,益气明目,杀精魅邪恶鬼。《药性解》里提到,主镇心安神,益气明目,通血脉,除烦满,止消渴,疗百病,杀精祟鬼邪。李时珍不否认朱砂药性,还提到能治病痫,解胎毒痰毒,驱邪疟,能发汗。
“但跟许多药物一样,是双面刃,李时珍有言,丹砂性寒而无毒,入火则热而有毒,能杀人,物性逐火而变。《药性论》更首次记载有大毒。”
沉吟半晌,傅谨之确认道:“道士炼得丹药是不是有朱砂?”
“对,其实很多中药里面都含有朱砂,如二十五味松石丸、小儿百寿丸、天王补心丸、七厘散、牛黄清心丸、安宫牛黄丸……反正很多很多,有百分之十的成药含有朱砂,只是现代社会早已禁用。”
“长期服用会死人是吗?”
陈潇潇忍不住翻白眼,这不是基本常识吗?她引用名医之言,“清代名医陈士铎《本草新编》强调,丹砂,味甘,气微寒,生饵无毒,炼服杀人。他还说,朱砂可以安神定魄,少服以获益,这意味不可过量服用或是长期服用。”
傅谨之倾身靠向她,低声道:“依你所言,医书竟然提过朱砂有毒,为何那么多皇帝还会服用道士炼的丹药?”
“站在权力顶端太久了,享受呼风唤雨的滋味,如何舍得放手?当然就会心生贪念,妄想能不能长生不老,然后,耳根子软了,脑子就失去理智。”顿了一下,陈潇潇看着他的目光好像在跟白痴对话似的,“再说了,道士难道会傻乎乎的说丹药里面含有朱砂吗?”
“据说刚开始服用丹药,精神气色各方面都会变好,可是到后来……”陈潇潇一副“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样子。
“中毒了,不吃还不行。”傅谨之一顿,“怎么听起来很像罂粟?”
“是啊,中毒了,但不至于不吃不行,只是对药物产生依赖。”
这会儿换傅谨之翻白眼了,“这不就跟罂粟一样?”
陈潇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或说是心理上的依赖,总之,无论是帝王还是一般人,古人很多都是服了这种丹药中毒身亡。”
傅谨之神情凝重的看着匣子。
陈潇潇在他前面挥了挥手,担心的问:“你这颗药丸从哪儿来的?”
回过神来,他漫不经心的回道:“以后再告诉你。”
陈潇潇不喜欢这个答案,感觉有什么秘密,“我可提醒你,没事不要乱吃药。”
“我又没有病,怎么可能乱吃药。”
她忍不住摇摇头,觉得他太没常识了,“那些帝王服用丹药难道全是因为有病吗?还有,你可听过两晋期间,深受文人墨客喜欢的五石散?”
唇角微微上扬,傅谨之似笑非笑的瞅着她,“你在担心我?”
她怔了一下,不自在的撇开头,“我才不是担心你,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没事不要乱吃药。”
“我知道,我连生病都不爱吃药。”
陈潇潇皱起眉头,“生了病就应该好好吃药。”
“你以后别老是往外跑,多盯着我,我就不会生病了。”
闻言,陈潇潇就想到这次受到的委屈,不由得恼怒的道:“你是三岁小孩吗?难道自个儿的身子不适还感觉不出来?你可别告诉我,生病之前你一点症状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事。若是你能对自个儿的身子多用点心,怎么可能啪一声就倒下来?”
“……”他错了,不该提醒她这件事。
“你要记住——你好,我才能好,你不好,我死得比你还快。这种你说倒下来就倒下来的事,以后不准再发生了!”若他再多病个几天,她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傅谨之连忙举起右手,一脸讨好的发誓,“以后绝对不再犯!”
“没事了,我要去药房。”陈潇潇突地站起身来,怎么觉得有种老婆管教老公的感觉?
“天色要暗了,别去药房了。”
“我会点灯,反正闲着没事干。”
“我带你去夜市。”
陈潇潇原本走到门边的脚又缩了回来,两眼闪闪发亮的回头看着他,“真的?”
“我也没见识过这里的夜市,走吧。”
傅谨之阖上匣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迈开脚步越过她走出去,陈潇潇欢喜的赶紧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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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陈潇潇总觉得走路有些飘飘然,日子过得太惬意,连逛三日夜市,吃遍了各种小吃美食,如今还能进入京郊最有名的牡丹园赏花,陈潇潇斜眼一扫,她可不傻,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赏花。
“看我干啥?”傅谨之难得风雅的自个儿动手煮茶。
“我一个丫鬟时时刻刻要守在主子身边侍候,如何赏花?”以赏花之名将她带来这里,好歹要表现得像样一点,别教她一眼就看穿他别有所图。
“我还以为赏花是用眼睛。”傅谨之忍不住逗她。
一张脸瞬间拉得又臭又长,陈潇潇酸溜溜的道:“是啊,赏花是用眼睛,但是乖乖站在这没心情啊。”
“你不是能出门就好了吗?”
“……”若他不说赏花,她怎么会关注赏花这件事?
“若不是担心遇见相识的人,你想坐下赏花也无妨。”
轻哼了一声,陈潇潇不是不懂这个道理,都怪他一开始让她抱着错误的期待。
“这个牡丹园是山上一间道观所有,平日来这里的都是文人墨客,他们喜欢在这里搞文会,不过如今百花渐渐凋零,牡丹园最引以为傲的牡丹已不见踪影,赏花的人也就少了,除非……”傅谨之听见交谈的声音传来,只能暂停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