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秦娘跟唐老夫人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颤巍巍的步下阶梯,只是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再拾阶而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隐隐还有股臭味夹杂。
地牢里的照明极好,但太亮也不好,赵秦娘跟唐老夫人清楚看到墙上挂满的各种刑具,又看到一炉火被架高,劈里啦啪的烧着炭,而墙壁上挂了几个活人,其中一人正被人用荆条抽打,血流了一地,而那人血肉模糊,低低叫着救命,被折腾得生不如死。
「人在这里了。」
夏杰利落的解开牢门的锁,转身就走。
唐书丞倒在牢里,遍体鳞伤、昏迷不醒,林珊珊则紧紧贴着他,她衣着发丝有些凌乱,但身上不见伤,显然因孕逃过一劫,但她一脸灰土,也被那些受刑者的哀号声吓得浑身颤抖,一直有小产的迹象,只是不管她怎么哀求让她出去也没人理她。
这会儿一见唐老夫人跟赵秦娘来了,她虚弱的哭喊,「母亲,快救我,我肚里的孩子,我一直觉得不对劲,隐隐疼着……」
但唐老夫人眼里只有儿子,她快步跑到唐书丞身边,一见儿子的狼狈惨状,大哭起来,「儿啊,我的儿啊,杀千刀的,怎么把我一个儿子弄成这样啊,呜呜呜……」
「老太婆想死是不是?」一名执鞭的男子火大的朝她们一吼。
这一吼,唐老夫人浑身一抖,顿时安分了,轻声哽咽,「我的儿啊。」
「夫君,夫君,你醒醒啊。」赵秦娘喊不醒丈夫,也哭喊起来。
那名执鞭男子气冲冲的走过来,「哭哭啼啼的想被打?不过唐书丞还挺走运的,妳这有六、七月了吧,沈少爷把他变太监了,小妾肚里还有个娃儿,他下种倒也下得及时。」他邪气笑了笑,转身又去鞭打哼哼叫疼的犯人了。
闻言,唐老夫人及赵秦娘同时倒抽凉气,脸色大变,齐齐看向林珊珊。
她哭着点头,「是啊,夫君他已经……呜呜鸣……」
「林珊珊!妳这个贱人!」唐老夫人知道这件事都是她出的主意,她心太痛,也太生气了,压根没想到她胎象不稳,一巴掌就狠狠的朝她打下去。
「啪」地一声,林珊珊右脸出现红色掌印,由于力道太大,她还被搨打到往后倒坐,一阵剧痛袭来,她痛苦的抱肚呻吟,「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瞬间,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她衣裙。
唐老夫人脑袋轰地一响,急了,「快!叫大夫、叫大夫啊,我的孙子啊!」
赵秦娘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团混乱,昏迷不醒的丈夫不能人道,林珊珊痛苦的一边呻吟一边咒骂起婆母,婆母坐地号啕大哭,这阴沉的牢狱好闷好闷,她好像要窒息了,随即她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时序入秋,天气转凉,不管是远方山峦还是京城都染上秋意。
繁华京城,一恢宏大院内,绿叶转黄变红,秋风吹拂而过,打落一地枯叶。
府邸深处,年届四旬的朱益安坐在黑檀木的宽木椅上,他手上的青花茶杯,嚓地一声,合上盖盅,压抑着怒气道:「还是没有消息!你们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黑檀木桌前,有六名黑衣男子跪着,为首的无宇头更是垂得低低的,他双手紧紧握拳,浓浓的自责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若不是留着这条命要找出少主,他们这个几个暗卫早就以死谢罪了。
朱益安随即咳嗽起来,身后一头发花白的老管事连忙拍抚他的背,再掀开茶盅,喂着喝了一口,朱益安这才顺了气。
「老爷,身子要顾啊。」叶耿哲在朱益安身边伺候多年,还是比较敢说话。
朱益安揉着眉宇,喃喃说着,「是离之太大意了,明知有危险还涉险,他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少主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耿哲说着,再想到少主下落不明,也忍不住叹口气。
朱益安这一听,精锐的眼眸还是闪过一道自责,是啊,要怪谁?身为朱家这一代家主,始终护不住独子,少年时已遇险多回,最惊险的还是朱礼尧八岁那年,失踪月余,他们动员朱家所有隐藏各地的力量也遍寻不着,还是他自己脱险回来。
这些年来,他在他身边放了更多暗卫,没想到,今年初春儿子又在宁夏遇险,好在,暗卫人多,他惊险逃过。
但这一次遇险,朱礼尧认为与他八岁时绑架他的人手法很像,同样是放置贡品的仓库走水,他不得不让暗卫、随侍去救火,尤其他又闻到当年那味道极怪的香粉,更加认定就是当年的幕后黑手所为。
朱礼尧八岁那一年是跟着他到穆城见商铺管事,他对完帐,父子俩共享晚膳,分别到店家准备的屋里洗漱睡下,不想那一晚店铺后方的仓库却突然走水,火势极大,他与侍卫们去帮忙灭火,因仓库里有一批贡品,不能出事。
朱礼尧在另一间房也醒了,见状况不对,吩咐暗卫去帮忙,只留无宇在屋内。
不一会儿,两名蒙面黑衣人突然进屋,洒了一把药粉,那是股带着奇香的香粉,他反应不及昏过去,无宇立即闭气,还跟他们打斗一番,但也是着了那香粉的道,没几下也昏过去,待其他贴身侍卫回来后只见无宇一人。
一个月后,朱礼尧脱险,却是浮在河上被人救起,高烧后醒来却有部分记忆缺失。
他的记忆只停在他在商铺房间昏去的那一幕,事后被带到哪里、见到什么人,甚至最后如何逃离的,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遗失的记忆却是最关键的部分,大夫说那极可能是创伤失忆,可能是不愿面对,也可能是极为重要而惦记的部分,脑袋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东西,不好凭断,以后能不能记起来更是难说。
当时,朱礼尧静静听完大夫说完后反而更加执着,誓言抓出幕后黑手,不死不休。
这次遇险,朱礼尧认为一次没成功,自然就会有第二次,才……
朱益安想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离之跟我说那手法与当年绑走他的手法相似时,我就担心,那一年他回来就执意要抓出幕后黑手,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当饵也要查出真相。」
「少主曾跟老奴说,暗处总有一双眼睛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若不揪出来,对他、对整个朱氏家族都是隐患。」叶耿哲一心替少主说好话,「少主计划周全,怎知会出现个叛徒?」
「无玄呢?」朱益安的火气又上涨。
「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叶耿哲摇头。
听到朱益安提到无玄,无宇几名暗卫顿时眼睛冒火,少主执意当饵并非匹夫之勇,他细细谋划,还做了好几手准备,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身边有叛徒。
无宇抿紧薄唇,手中的拳头握得更紧,他们「无」字辈的贴身侍卫及暗卫共七人,与少主一起长大,双方不只是主仆关系,感情更胜亲兄弟。
从小他们七人习武,少主则着重学习管理事务,不想竟是一个与少主称兄道弟的暗卫无玄成了叛徒!
朱益安又咳嗽起来,这些年他身体越发不好,才将大多数事务交给儿子,不想儿子现在却音讯全无,他揉揉疲惫的眉宇,看着无宇道:「你们几个去见见无玄。」
「是。」六人齐声应。
无玄被关在后院假山内的石室,如今成了刑求的私牢,空气中混合着腐肉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