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他不再出门寻乐,主动陪着她逛拥挤的大卖场,观看她为了一点差价拿着手机在计算,在他面前挑选廉价鞋袜,雀跃地一路试吃促销食品,还指示他把一箱箱大减价家用品搬上车。殷桥在一旁耐性作陪,一面讶异她和夏家人南辕北辙的生活习性一面感到困惑,他每个月固定汇一笔不小的款项到她户头作为家用,她何需像个寻常家庭主妇如此精打细算?
逛花市时她表现得欢快许多,只要买到罕见的植裁便足以令她眉开眼笑。算准了时机,在她定睛赏花时,他牵起了她的手,意外地她没有甩脱,也没望向他,她若有似无地回握,指尖不时在他掌中轻颤,显然压抑不住悸动。
就像殷桥偶尔也压抑不住被她挑起的欲望。
那一天,当她歪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萤幕休憩,一手托着脑袋,身上各处还有揉面团时沾上的面粉屑,两条光裸的腿并蜷在沙发上,休闲衫宽大的领口因随性的姿态流泄了无心的春光。
殷桥在喝完一瓶冰啤酒后,终于合上笔电,起身坐在她身畔,挡住了她观看的视线。
“怎么啦?”她蒙然不解。
他该说什么?我想吻你,我想拥抱你、抚摸你,事实上他完全拥有这样的权利,他是她的合法丈夫不是吗? 但夏萝青信的是另外一种合法,有相爱的事实,才能有相对的亲密关系。为了让她安心走进婚姻,他默允了她的想法,从未试图打破过这条隐形戒律。
他在乎她的看法。
他努力了这段时日,她对他的看法有没有稍微改观?
“怎么啦?”她又问了一遍,这次她眼里含着关心,或许是他奇异的脸色使然,她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她甚至以掌心覆上他的额,试探他的体温。“好像有点烫,不舒服吗?”
发烫,是他刻意遏止了体内的原始冲动让体温升高了,方才的一点酒精又让他双颊略红,他只好顺口搭腔:“好像有一点。”他不再说话,整个人全然向她倾靠过去,下巴搁在她肩上,她撑不住他的沉实体魄,往后一靠,背整个抵在沙发扶手上。
她既不许他吻她,那么他只好这样密贴着她。她身上混合着烘培的奶油香和体香,源源不绝向他输送一股诱引,他几乎就要伸手抚摩底下柔软且富弹性的身躯,但她试图撑扶起他,“殷桥,你不舒服吗?我扶你起来。”
“别动,让我靠一下就好。”
她略微僵硬,但近来两人融洽的关系让她一时无法拒绝他。他的唇贴触着她的颈窝,他腾出双臂环住她的肩,两人不管谁呼吸了,上身就愈加密合,他以胸肌感触她酥胸的柔软,血液在小腹企图冲撞着,难以抚平。
宁谧又渴望,是他首度在女人身上获得的崭新感受。
被揽贴着的夏萝青应是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呼吸霎时变短促了,肌肤跟着发烫起来,彼此体温相偕升高。
“你别不说一声就把我踢下沙发。”他轻声说。
等待了一会,她在他身下维持不动,他终于决定再度试探她的底线。
不敢多看他,她丢下一句:“面包烤好了。”一脸羞惭地逃离沙发。
夏萝青终究推拒了他,不单是羞怯使然,他在她眼底再次看见了惶惑不安。
***
第七章 但愿只是经过(2)
“不瞒您说,我对夏小姐在这个婚姻里的表现没什么意见,她又不是身经百战的玩咖,和夏家没什么深厚感情,和殷家单靠您在联系,基本上没人把她当一回事。她虽然年轻,可算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又具备抗压性,我要是她,也不会贸然接受丈夫示好。谁知道能好多久?倒是您这个大舅子,我总觉得不简单,您想过没?”曾胖靠在沙发上抚着圆肚,打了个饱嗝。
“他是不简单,他帮夏至善把这么大一间公司打理得一帮老臣没话说,年底大概又要升官了。”殷桥捞着汤底火锅料,闷闷不乐地吃着。
“不,我指的是夏小姐的失踪,您怎么不问问看您大舅子呢?这一个多月来,没人提起夏小姐,那他呢?他是不是提都不提他妹妹?夏家其他人和夏小姐不亲近,不闻不问情有可原,身为亲哥哥也这么疏离,您不觉得奇怪?”
殷桥顿了一顿,搁下筷子,寻思了一会。
夏翰青并无不闻不问,前几天他难得造访殷桥的办公室,说在附近结束饭局顺路过来和殷桥聊聊,还颇有兴致地到处观望他部门的规划陈设,最后问了殷桥:“很久没见到你和小萝,周末到家里吃个饭吧,爸爸想和你们聊聊。”
殷桥敷衍了几句,没有正面首肯,夏翰青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他当时感觉脊梁渗出了冷汗。
“不会的,他不会明知故问,没这个必要。”他摇摇头。
“那么夏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开的?”
他又想了一会,斟酌着哪部分可以如实陈述,哪部分只能模糊带过。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殷桥看着夏萝青用尽方法悄悄和自己拉开距离。她巧妙地避免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不再出席殷家聚会,这点他暂时可以接受,可她三天两头外出,再全身脏兮兮,粉尘落了一头一脸地归家,他绝不允许。
为此他第一次致电她的舅舅,不是问安,竟是兴师问罪。
“请您别让小萝再去工地,那里危险,我不想上班时还要担心她的安全。她娘家人要是知道还不知怎么想我这个做丈夫的。您现在应该不缺人手吧?”
“咦!”对方显然一头雾水,“我没让她来啊,小萝说你都同意她到工地打发时间,她做得很起劲,我以为她在家闷得慌——”
“她再闷我也不会同意她到工地,这件事就麻烦您了。”
他不知道她舅舅是如何阻断了她到工地的念头的,但她转而殷勤地往卓越的店里跑;要获知这个事实很简单,厨房冰箱塞了一堆从店里打包回来的卤味或肉汤。
见她每天返家后和颜悦色,他先是不当回事过了一周,直到他开车经过住家警卫室前,无意间瞥见她从卓越的重型机车跳下,拿下安全帽,露出愉快的脸容,他忽然觉得卓家面店这个去处也不太妙。
他刻意指示秘书向店里订了小吃,前两天都是其他店员外送,第三天才轮到卓越,他在电梯附近等候,一见卓越现身,亲自从对方手里接过东西,付账。
卓越一脸惊讶,有礼地向他问候,他颔首回礼,不准备迂回试探,开门见山道:“我太太在你店里?”他刻意强调前三个字。
卓越大方承认:“是。小萝最近都来学煮东西。”
他想了想笑道:“我看她在你店里待了几年也没学会什么拿手菜,想来是你们家传手艺不轻易外传,那就请别让她浪费时间待在那里了,我若是想吃你们的招牌菜自然会到场光顾,不必要天天在家吃到。”
语毕卓越面色微变,朝殷桥点个头后转向电梯门准备离去,电梯门一敞开,卓越按住开关键,回头对他道:“殷先生,你以为她来店里都是为了我吧?”
“……”殷桥望着他没出声。
“殷先生对我们的事了解多少?”
“我见过何伶。”他简短答复。
卓越理解地微笑,想了一会道:“我承认有几年小萝喜欢过我,她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这或许和她复杂的家庭背景有关,她不喜欢提,我就不多问。她那样勤快到我家店里打工帮忙,刚开始我还真是消受不起,可时间久了我慢慢发现,她真正乐此不疲来店里的理由与其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我爸妈,或者说是一整家店,那是她理想中的家的概念。她不止说过一次羡慕我,即使我不在,她也甘愿待上一整天为我爸妈跑腿,就是不想回她的家,不管是她外公家还是夏家。我爸妈也喜欢她,在那种情况下,赶她走就太不近人情了。当然如果殷先生介意,我可以找借口请她别再来,毕竟她结婚了,但殷先生是不是也该了解一下,她为什么不想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