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遥……”她是个明白人,但也就是个明白人,心才会更痛、更苦。
“宋太傅是个温柔和煦之人。”齐袁林从匣子里拿出那个七彩风车,“这个是朕的,你小时候宋太傅带你进过宫,你瞧见朕手里拿着的风车,喜欢得紧,朕就把它给你了。没想到多年后,你又将它亲自交还于朕。”
陆知遥愣住了,“这、这是陛下的?”
“嗯,这个渊字,是我亲手刻的。”齐袁林指着那个印记笑着说道。
“宋太傅脸上总带着笑容,当年朕还挨过他的板子呢,打手心,不过一点也不疼。你母亲去世得早,宋太傅一直没续弦,是怕委屈了你。”齐袁林帮陆知遥擦干眼泪,慢慢的回忆起了往事。
“听说,你儿时便很淘气,不似女孩子那般安静,倒多了男孩子的几分顽皮,这性子真是三岁看终身,你啊,现在更甚了。宋太傅喜欢《诗经》、喜欢吃清蒸鲈鱼,朕记得,他进宫总好穿一身灰衣服,手里总拿着个戒尺,每位皇子都挨过他的打。”
“陛下……”陆知遥的声音里带着浓浓哭腔。
“朕当时年纪也不大,好些事都忘记了,这几日总是在回想,希望能多记起来些,等你回来好和你说。别哭,朕心疼。”原本是想说些旧事让她高兴的,没想到反倒把人惹哭了。
“宋太傅去世后,你原本是要被送去江南的姨娘家里,但是……宋太傅的案子牵扯的人多,太上皇虽然没有诛连宋家亲族,但是那边的人害怕,所以买通送你的婆子将你在半路丢弃。陆家大房来京师做生意,结交了宋太傅,两人都是风雅之人,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你父亲被处斩后,陆家大房一直暗中留意你,得知你被丢弃后,便将你领了回去,一直瞒着你的身世,将你收做女儿。别哭了……”齐袁林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谁哭了,风大,迷了眼睛。”陆知遥将头抵在齐袁林的肩膀上,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龙袍上。“关于我父亲的往事,陛下慢慢想,我就在这宫里,等着听。”齐袁林这人,她恨不起来,在破败的庙宇里她有多痛苦,见到齐袁林的一瞬间,她就有多释然。
“知遥……你是决定要留下来吗?”齐袁林难掩心中的喜悦,留在宫中听他慢慢说,是、这个意思吗?
“是。”陆知遥认真的说道:“因着父亲的案子记恨陛下,进宫找陛下、找太上皇报仇吗?弑君是重罪,我在随州的户籍上姓陆,诛九族的事知遥不能干,也没这个胆子干。
“就此离开陛下回随州?我前脚到陆家,马上就会被陛下逮住,最后的归宿还是皇宫。再不然,被陛下囚禁在宫中,当个怨妇整日自怨自艾,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倒不如嫁入皇家,我就是有钱人了,再也不用为攒养老的银子发愁,吃喝玩乐的好日子我还没开始过呢,让我在后宫当怨妇,整日以泪洗面,这日子我过不来。”
第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皇帝爱吃醋(2)
齐远林被陆知遥逗笑了,“接着说……”
陆知遥这辈子活得还真是明白通透,他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家人都不得不佩服。
“父亲和太上皇的事儿,都是往事,我心里记着,清楚明白就好,犯不着一辈子活在一个恨字里。神仙托梦同我这么说的。”陆知遥认真的说道。
“哪个神仙?”无论这个梦是真是假,无论是哪路神仙,齐袁林都想好好谢谢这位。
“不知道,不认识。”回想起庙里的神仙雕像,她确实不认识。
“神仙说得极对,朕也受教了。”齐袁林附和着说道。“好了,先去洗个澡吧,衣服都穿了多少天了。”
“从离开官驿就一直穿着。”陆知遥实话实说。
“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
“睡觉前能先吃个饭吗?”
“你……”齐袁林没了脾气,“行!”
宫女侍奉着陆知遥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桌子已摆满各种好吃好喝的。
要是依着陆知遥的性子,肯定是要吃到撑的,可是齐袁林拦着不让,还说她是饿死鬼投胎,这么吃非得把肠胃吃坏了不可。
陆知遥就说她在破庙里过得有多惨,馒头是冷的、包子也是冷的,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过。
“你先把手上的鸡腿放下。”齐袁林冲着年轻公公使个眼色,年轻公公心领神会,笑呵呵的让身边伺候的众人退了下去。
陛下对一个人这般宠爱,年轻公公还是头一次见。陛下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陆姑娘一回来,这相思病果然就好了。
“不放!”到手的鸡腿,怎么可能说放就放,陆知遥打了个饱嗝。
齐袁林将鸡腿夺了过来,“朕……”
陆知遥瞪圆了眼睛等着听下文。
一物降一物,他俩到底是谁降住了谁,齐袁林有些摸不清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陆知遥被齐袁林念叨烦了,没法子老老实实的洗净了手,在寝殿里走了好些圈,这才将吃的东西消化了下去。
齐袁林也乐于看着陆知遥折腾,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他这冷冰冰的寝殿总算是有了人气。
“你干什么?”见着陆知遥抱着被子走向卧榻,齐袁林忍不住问道。
“我困了……”吃饱了就困,这和猪的日子有什么不同,陆知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也不能怪她,这些日子没一晚睡得安稳的。
“把被子抱回来。”
“陛下,您不能这样,快要入秋了,夜里凉,晚上不盖被子睡,容易着凉。您叫宫女再给您抱一床被子来吧。”陆知遥快速的爬上了卧榻,打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皇宫的卧榻也是能容下两个人一起躺在上面的,陆知遥没想到齐袁林竟然挤上了卧榻。
“您……陛下……”放着好好的龙床不睡,就为了一床被子和她挤卧榻?
“不是你非要睡卧榻的吗,朕拦都拦不住。”这卧榻小是小了些,但是这也让陆知遥无处可逃,两人身体相互挨着,齐袁林心里欢喜。
“我是说,我一个人睡卧榻。”她可没让齐袁林陪她一起睡。
“你没说一个人。”齐袁林翻身搂住陆知遥的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陆知遥用手指点了点额头,齐袁林在外侧,她也伸出手臂搂住齐袁林的腰,“陛下,睡觉小心些,要是掉下去了,摔着肯定疼。”
“朕睡觉向来安稳,只求陆爷你睡觉安生些,别将朕踹下去。”
“这个……尽量、尽量,哈哈哈哈……”她都睡着了,又怎知自己安生不安生。
宋太傅的案子不出半个月便被翻案了,温言亲自督办,底下的官员自是卯足了劲儿,一些流程性的公文,一级一级的也审批得特别快。
“温、温将军,随州捕快陆知遥拜见温将军。”陆知遥眼里一闪一闪的,心里眼里此时此刻只有温言一人,一旁的帝王齐袁林像空气似的。
“咳、咳!”齐袁林轻咳了两声想找回存在感,然而无果。
眼前的小小随州捕快马上就会成为南玄的皇后、南玄的国母、皇帝身边的女人。温言拱手行了个礼,看向了一旁冷着脸吃味的齐袁林。
“温将军,我一直很崇敬您,没想到这辈子有机会见到您。”陆知遥咬着下唇,害羞的说道。
“陆姑娘厚爱,温言铭记于心。”眼前的姑娘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性情直爽,欢喜都写在脸上,也难怪齐袁林会动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