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有人请客,好吃吧?”
“嗯,那昨天的手工披萨呢?”她想到那厚实饼皮特殊的烤烙香就回味不已,数种馅料搭配得丰富协调,连吃好几片都不腻。
“也是有人请客啊,好几盒放在楼下,经理说别客气尽量吃,所以我跟你分了一盒啊。”小真撇撇嘴抱怨道:“那个小罗明明吃饱了还带了一盒回去,根本就是图例女朋友。”
“哦?那前天的寿司呢?”那可不是普通的寿司米,一颗颗晶亮饱满口感绝佳,海鲜切片新鲜腴美,廉价的旋转寿司店不会不惜血本捐供那种高级食材。
“小罗更过分,一盒生鱼片全给吃光,你在摄影棚拍照,没看到他那吃相,气死我了!一片也没留给我。”小真忿忿不平。
“我是说,也是请客的吗?”她慢下吃速,看着小真。
“是啊,谁有空出去买啊。”
“经理真大方,是不是总公司不准备给奖金了?”她合理怀疑店经理的动机。
“跟公司才没关系,是客人请的。”
一口面卡在嘴里,她望向小真,口齿含糊地问:“哪个客人?”
“不知道,经理没说。”
剩下三分之一碗面,她再也吃不下,默默拄着头寻思这几天的好口福为何如此似曾相识。她再夹了一块牛筋,喝口汤,细细品尝,那罕有的中药卤包配方,勾引出熟悉的记忆,脑海有道电光一闪即逝,她倏地弓起背,不断掏喉咙,发出古怪作呕声。
小真连忙跳过来猛拍她背脊。“你在干嘛呀?吃成这样!”
“……卡住了——”梁茉莉好不容易迸出声音,努力将肇祸的肉块吞进肚里。
她太粗心了,这几天小真送这些食物给她,都是分装在她留在店内的专用碗盘上,并未看到包装纸盒。她只顾果腹,竟没发现那家日本寿司店是李思齐的最爱,从前三不五时总爱带着她上门光顾;手工披萨来自于一家义大利人开的特色餐厅,地址就在他们以前同居住处附近的巷内,是她无意间发现了美味后,执意拉着他去品尝的;牛肉面则是李思齐父亲御用老厨子的拿手好菜,外面根本吃不到这一味。
她喘口气后,顶着昏胀的脑袋走下楼,白纱礼服区挤满了试穿的女客,加上等候的男宾,走道挤得水泄不诵。她排除人群,终于在摄影棚看见了店经理,店经理正对着一面梳妆镜整装,心情似乎大好。
“茉莉过来一下,这套是我刚才买的新到货,觉得怎样?”她在茉莉面前转了一圈,期待地看着对方。
茉莉走过去,认真打量了一回,伸手解开她缠绕在腰间的彩巾,转而在她颈项间绕了两圈,巧妙地打了个漂亮的结,活泼地垂挂在前方。
“这样好多了。”
“啊,还是你行。”经理满意地照镜摆姿。“你说你是学摄影的,我看你比较像是学时装设计的。”
“穿多了自然就会。”她不以为意道。
“是吗?你这么朴素吔。”
为了工作便利,梁茉莉今天一身粗棉衬衫,破牛仔裤,旧慢跑鞋,她听了也不分辩,直接提问:“经理,魏小姐的事定案了吗?”
“还没呢!李先生有意见,不肯松口配合拍照的天数,魏小姐对小罗捐出的方案不满意,还是希望你掌镜,我看你还是接了吧,小罗会理解的。这次魏小姐的案子若成,我们就多了行销的话题,赚的是看不到的宣传广告费,可惜的是她婚纱坚持不用我们设计师的作品。”
“那刚才的牛肉面——”
“李先生请的。连续三天了,他说他们的事以后有劳大家了。有钱人手笔就是不一样,李先生人挺细心的,知道你人在工作,特别指名一定要留一份给你,谁都没漏棹。”
她委实吃了一惊,证实心中的疑惑后,低头转身退开。
回到工作室,她安静蜷缩在椅子上,抱着双腿,忽然发现自己在打颤,在害怕与愤怒间,还有一股抹不去的惆怅,让她开始痛恨自己。
第四天,送来店里的特色食物是法式抹茶千层派,包裹精致,并未署名,但不再分派给其他店内员工,指名给梁茉莉。
她私下打开盒盖,盯着里面的手工甜品发了长久的呆。
和一般年轻女性不同,她并不热中吃甜食,这道千层派她只吃过一次,就那么一次,那滋味永远烙印在记忆里。
她一口未尝,全数送给小真,理由是她怕发胖戒甜中。
第五天,停送一天,她也提心吊胆了一天。
第六天,不再是食物,一个手掌大的方形扁平包装盒由一名年轻女孩专人送达她手上,女孩甚至要求她签收。“老板交代的。”
她将纸盒当作垃圾邮件一样扔掷到桌台角落,不愿揭晓内容。埋首工作了一整天,每进人工作室一次就不经意瞥上它一眼,还是不碰触,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组金婚纪念照拍摄工作,店里员工几乎都下班了,只剩下一位现场助理整理换下的婚纱,她拖着酸痛的小腿回到工作室,收拾好随身物品,看看时间,想起了什么,赶紧打开电脑,准备进行视讯连线。
对方电脑早已等待中,她欢喜万分地和出现在萤幕上的秀丽面容打招呼。
“嗨,婉欣。”
“嗨,茉莉,今天太晚了哟。”
“对不起啦,真的忙得没时间,你看我还在店里没走呢,Honey Bear呢?”
“今天白天活动太多比较累,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吧。”
“什么时候睡的?不能和他说一下话吗?拜托啦。”
“哎呀,睡半个小时了,吵醒他会生气,我不是福婶,拿他那大少爷脾气没办法。”
“唔……好吧。”她失望地接受婉拒。“那谢谢你了,明天见。”
结束视讯,她坐了一会儿,眼光又回到角落那只方盒子上,还是没办法视若无睹啊。
她无奈地将盒子构到眼前,赌气似地三两下将包装纸拆除,掀开外层纸盒盒盖,里面出现一个熟悉的酒红色绒布盒。她犹豫片刻,慢吞吞打开绒布盒,那是一样她分手后归还的旧物,一条别致的项链,坠饰是以玫瑰金与香槟银两色金属镂空交错出的玫瑰花朵,花心嵌进一颗小钻,在桌灯直射下璀璨生辉。
她咬牙据拳,呼吸沉重,忍了十几秒,她找出手机,按下一串她倒背如流、永远也忘不了的电话号码,对方一应声,她立即抢白:“李思齐你到底想怎样?”
第3章(1)
沈玫瑰不嗜吃甜食,法式抹茶千层派只是个美丽的误会。两人自认识后频繁约会了两个多月,玫瑰依然遵守家规,每天准时十一点前回家。
李思齐喜欢这个女人。她任性但不骄纵,热情却又不逾矩,且从不掩藏对他的迷恋。是的,那叫做迷恋;她总是在他忙着手头工作时,偎在一侧安静地注视他,时间一久,便起身在他的书架上找本书,有模有样地读起来,直到他结束忙碌,两人再厮缠,她从不喊无聊。
她活泼善谈,喜爱听他述说工作趣闻,连同烦恼也爱听;她经常消化一遍他的话后,天马行空地将她天真的论点一一道出,无厘头当然解决不了问题,却屡次逗得他敞怀大笑,解除压力,他因此十分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玫瑰总是倾注所有的热情,一见到他便往他身上跳,两手交缠在他脖子上深吻他,无论何时何地,不畏他人目光;但玫瑰的界限也很严明,他的爱抚必须点到为止,即使被点燃的欲火已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她总能若无其事推开他,清楚地宣告:“太晚了,我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