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带身分证,今天不行。”她找到了万无一失的推辞。
“放心,证件都在我这儿了,不必麻烦。”李擎一一取出证件。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呼。
“你不是说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问过你吗?”李思齐笑。
她气急败坏。“你又来了!我可没让你去偷——”
“何必偷?福婶亲自交给我的。”
“你们——竟然背地里串通——”
“这是权宜之计,你不是希望我千方百计去爱你?”
“拜托回家再吵,我受不了啦!”杜明叶烦恼地摊摊手。“老板,你就不会哄哄她,你对女人不是很行?”
“你过来。”李思齐将梁茉莉一把扯到几步远外,俯对她,沉而有力道:“我知道你在沈家多年来见多识广,不会轻层相信男人的誓言;但你哥对感情始终如一的忠诚又给了你希望,让你不轻言放弃对感情的纯粹要求。你犹豫再三,是因为我让你彻底失望过,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努力走下去,你能不能稍微给自己一点信心?我们都会犯错,却不该裹足不前。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但是我真的爱你……”他扬起唇角,神情温柔又郑童。“就爱你。”
她半张嘴怔楞良久,想说什么又晃了神,到嘴边的话立刻散逸,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然后迸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现在很难看,咋天哭太久……”
“没关系,在你小时候我就知道了。你长大后,一定让男人难以忘怀,不管你美不美。”他食指划过她眼角的濡湿。“走吧,别让明叶耽搁太久。”
她望向杜明叶,对方朝她鼓励地笑开,阳光下,那笑容闪着辉芒,充满了深切的祝福。
她默然垂睫,再抬头时,优戚的眉目释出浅浅笑意,终于点了头。
就这样,梁茉莉莫名其妙结了婚,没有宴客,没有世纪婚礼。
她搬回了台北,带着孩子和福婶住进了那处空置巳久的寓所,回到了以前的婚纱店,继续工作,继续从前的生话。至于李思齐,虽然不太满意梁茉莉不再把他视为生话重心,但既然框住她的目的达到了,其余细节他相信可以慢慢“改良”以达到全盘符合他的理想。
李思齐得意非凡地表达他的感想:“这样很好。我讨厌婚礼,你知道吗?那根本是骗人的玩意,我们要不要在一起,干别人什么事?我更讨厌拍照,没有比这更轿情的事了。欸,你是摄影师,不会想要拍个过瘾吧?”
这点他倒是一以贯之,她十二岁那年就听过他这番论调,并且记得非常清楚,他因此吃了一顿排头,还挨了一记耳光。
她若有所思地浅笑以对。“怎么会?”
“你真这么想?”他认真端详她,女人多半口是心非。
她对排场一向不信任也缺乏兴致,更没有招来来艳羡目光的企图,所以并未予以反唇相讥,她顺从附和道:“是没什么意思啊,我也觉得不必到处公告,我们心里明白就好,所以我还没和同事说这件事,你也不必张扬,低调有低调的好处,哪天你另有所好,就不必费尽口舌逢人解释一番,对吧?”
他瞟她一眼。“怎么我觉得这话有玄机?等一下,”他嗅出不对劲的意味。“你没让同事知道你结了婚?”
她点点头。“嗯,没有必要啊,要解释一谁太麻烦了,突然迸出来一个老公和小孩,不是吓坏人?”
他蹙起眉,斟酌片刻。“哪果麻烦了?你不说才麻烦,老给别人无限希望,制造问题。”
“怎么担心起我来了?我很有分寸的,至少和你比起来。”她挑眉。
“我担心的是别人。”他语气轻松,却敛起笑意。
“你想太多了,我就不担心你啊。”她耸肩。“反正担心也没用。”
他突然不说话了,盯着她许久。几天后,在难得共进晚餐的时刻递给她一张请柬,平静地说:“你看一看,这张样式如何?我想就请二十桌吧,足够公告诸亲友了。我爸妈那儿我来负责解释,只是这个婚先斩后奏,我的耳根大概有半年不得清静了。”
她托着腮,反复看着请柬样式和内容,老半天不作声,面无表情。他一颗心悬着,安慰道:“你放心,有这个孩子,他们再不满意也得埋单,不会为难你的。”
她似笑非笑。“唔,公告诸亲友……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行情变差呢?”
他凑上前,捏住她下巴。“不必客气,只要你投桃报李,对我热情一点。还有,可不可以让孩子跟着福婶睡?我做单身汉很久了吧?”
“我们之间怎么能这样交换条件呢?”她眨着晶黑大眼笑。“我在加拿大努力打工存机票钱的时候,可没奢望过日后你会喜欢上我。”
他哑口无言,怎么算都是他理亏。
这张请柬果真投下不小震撼弹,他不单公开已婚身分,连孩子都有了。亲近的好友了解他的个性,并不感意外;可他的父亲却险些旧疾复发,母亲吃惊得无以复加。两老不是没有预感依照李思齐的行事风格绝不会让他们下半辈子好过,但以这种跳拍方式完成人生大事却非老派的两人所能想象,想发威又不知从何发起,闷气生了两天。李思齐气定神闲地偕妻携子上门,当孩子摇摇晃晃地朝两老走过去,他们楞了好一会,屈蹲老身端详小小嫩稚面孔,忍不住张开双臂搂住孩子,没有多余的第二句话。
宴客如期举行,因为只重点式邀请亲朋好友,场面温馨欢乐。梁茉莉难得盛装出席,昔日玫瑰的艳光重现,她整晚噙着微笑,倚在李思齐身畔不多言,尽显大家闺秀丰采。李思齐目光不时投注在她身上,得空时以极轻耳语对她道:“我虽然很欣赏你现在的模样,不过玫瑰有玫瑰的优点,起码平时娇柔多了,即使任性,也绝不会对我动粗。你瞧瞧这些人,他们哪里想象得到你剽悍起来的样子,还不让我这个老公随时一亲芳泽,这告诉世人,千万别轻易相信眼睛所见。”
“说得很对,”她媚眼瞧他。“他们的确想象不到,我会喜欢一个不安分的男人这么多年,苦头胜过甜蜜,回想起来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线。”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将会是他未来的婚姻生话。他的妻子不会太温柔,他再也不能全然掌控她,这样的关系有点挑战,有点不确定,但也含着几分温暖,几分踏实。
当晚宴席圆满结束,归家后,他老实走回自己的个人睡房,更衣梳洗,准备就寝。踏出浴室,竟不期然看见一道美丽的风景,梁茉莉不知何时倚门而立,脂粉洗尽,长发垂栊肩上,仅着一袭单薄的睡友,夜灯映照下,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她微低首,甜笑凝望他,像她成年后他第一次遇见她时的娇俏模样,一朵令他怦然心动的昔日玫瑰,他目不转睛好一会儿,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李思齐,我爱你。”她以清晰明亮的嗓音说着。
他仰头朗笑,大步走过去搂她入怀。他确实相信,他怀抱着无庸置疑的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