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呀,”福婶连忙推拒。“李先生已经先给三个月了。”
她一时无言,接着探问:“他给您加薪了吧?”
福婶豪爽地点头。“是啊,李先生人很大方。”又添了句:“也很有心。”
福婶自小对梁茉莉兄妹俩很关照,不是见钱眼开之人,可见李思齐笼络人心自有一套;但福婶照顾的毕意是他的孩子,提高保姆待遇是身为父亲的求好心切,无可非议。
她决定不再过间,她得放更多心思在工作上。新店家人手不足,她有时得兼任助理招待来客,工作量倍增。
这一天她难得提早回家,一进客厅,谈笑声洋溢,李思齐坐在餐桌旁榆快地用餐,见了她若有所思地含笑,福婶在一旁喂食孩子,孩子见到她,开心地在游戏床内蹦跳,擎高两手要她举抱。她将孩子高高撑起逗弄好一会儿,再眉开眼笑地放回床上。福婶已替她添好饭,催她入座。她和专注打量自己的李思齐互看一眼,不自在地问了句:“你来啦?”
李思齐神色有异。“我住了三天了,你不知道吗?”
她一脸讶然,为了掩饰自己的粗心大意,她忙低下头吃饭,猛一瞧,怎么菜色全变了,几乎是配合李思齐的嗜好而张罗出的菜。她向来不挑嘴,却颇不是溢味,连福婶也想讨他的欢心。
“你骑车吗?我听到摩托车声。”李思齐问。
“不是,是店果的摄影师,他住附近,顺道送我回来。”她边吃边答。
连综三天了,无论多晚,一样的引擎声,自然一样的车主,他刚才在视窗张望了一眼,是个男人,头戴安全帽看不清长相,但身形健硕,声调活泼轻快,似乎很年轻,这么殷勤地送一个女人回家,不会只有同事情谊。
“白天呢?你怎么上班?”他似随口问。
“也是他送——”实问实答得不太对劲,她敏觉地住了口,视线落在碗里,埋头吃菜,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却转移了话题:“我今晚得赶回去,接下来有几天我不能来了,我父亲住院了。”
“哦?”她大感意外。“不要紧吧?”
“老毛病了,年纪大了总是撑不太住,我得随时到医院看看。”
“那就去吧,这果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讶异地看她,她口气放柔,眉间微现隐忧,并未如想象的漠不关心。
“有问题打电话给我。”他不放心地叮咛。
“不会有问题的,有我哥在啊。”她笑。
他差点忘了,她长年与姜浩中相互扶持,没有他,她一样可以安然无虞。
没有他?心头乍现微刺感。他待福婶抱走孩子准备沐浴后,启口问道:“在你心里,我大不如你哥是吧?”
“我哥?”她抬高浓眉。“你们本来就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为人谦和,我嫂子婉欣不爱做的事他从不勉强她做;他很少不开心,除非踩了他的底线;他也很负责,婉欣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中学时承诺将来要娶她,他真的做到了。”她一口气说完。
“嗯,所以反过来说,我霸道不讲理,老是勉强你做不开心的事;我不负责任,因为从来没有承诺你未来?”
她咽下一口饭,不安地看着他。“我没这么说,不过如果你变得和他一样,我才觉得有鬼,反正你这副样子我巳经习憎了。再说,我怎么想并不童要,你需要取悦的人不是我。”
他正色凝视她。“你的意思是,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问过你?”
她稍犹疑,重申一次:“上次不是说过了吗?你想怎么做就去做,我不会干涉你,况且干涉也没用啊,你一直都我行我素的不是吗?”
这可是肺腑之言,她连选择不看到他的权利都没有。为了避免不期而遇的惊吓,只好当作他是长住的房客,结果她的公寓简直成了他的行宫,她刚才进门时注意到了,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
套沙发换新了,她隐忍着没发作,可不表示她不为他的行径伤神。
他倾靠过去,一手抬起她下巴。“别忘记你现在说的一番话,如果你敢反悔,我绝不认账,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我的茉莉。”
这些话似郑重宣誓,又似玩笑般恐吓,她周身寒毛坚起,暂态又找不出他话果的蹊跷,她拍落他的手,怏怏地嘟囔:“你这人就是这样,早对你没寄望,我才不柏你。”
“最好是不怕。”他快速靠近啄吻她的唇,赞赏地颔首。“我就喜欢你这样,知道吗?就这样,不要把你原来的样子藏起来,你做什么我都能接招……”他满富意味地盯住她,盯得她后缩,她抬手护唇,紧张地闪着眼睫。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后退一点——”她瞪着他。
他高举两手,一脸嘻笑。“什么时候你才会心甘情愿再对我撒娇?”
她奉送他一个白眼,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决心不理踩他的调侃,她沉默进食,但毕意身后有人,没法气定神闲。她撑持了一阵,没听见动静,怀着猜疑回头,偌大客厅竟空无一人,门是虚掩的,李思齐消失了。
“这家伙!”她匆匆跑到门边张望,静巷只有三两行人走动,不见他的踪影,她恨恨地抱怨:“气死了,走了也不说一声。”悻然关上门,她走回餐桌旁,发现没了食欲,若有所失呆立着。
顷刻间,一双臂腕从后环抱住她,她被紧拢在男性宽阔的胸怀里,惊异地作不得声。
“在找我吗?你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我吧?等等,不用回答我一”
李思齐一手贴住她半张的嘴,一手拿出一样东西,塞进她手心。“优先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考虑三天,我把自己送给你,最好尽快下订,以免向隅,我可是很枪手的喔。”
她摊开手掌,一只酒红色绒布小盒,不必掀开,她知道那是什么。她僵楞许就,垂手拳握住小盒,想回头,终究提不起勇气。她听见他提起行李踏实地走出门的声响。这次是很确实的,他离开了。
“李思齐,你永远给我难题……”她无声喃念,内心深深的怅恨化作新的茫然。
三天了,每一次转念即失神,每一次手机响便心悸。绒布小盒每天揣在口袋果,她只要伸手构着,眉心褶痕就添深。替孩子洗俗,热水转凉亦浑然不觉;她食不下咽,大量喝着不费力气的各式汤水,她频繁地咬指甲,万分希冀能够偷懒一次略过这项人生的选择题。
但无论是否做选择,时间很公平地向前推移。夜深了,店要打烊了,助理送走了最后一对客户,她收拾了器材,关了灯,忘了和同事说再见,魂不守舍走出大门,有人在走廊下拦住她。
“嗯,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是摄影师小庄,他如常递给她一顶备用安全帽,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
“没事。”她接过帽子胡乱戴上,那张充满阳光的关心笑颜无法给予慰解,她背包背在身后,熟练地跨上后座。
“想不想吃宵夜?”小庄回头问。
“我不饿。”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样下去不太好喔,饿垮了怎么办?”他细心观察了她几天,心里有数她吃了哪些东西。
“不会的,谢谢你。”心内微有歉意。换了新东家,小庄一直对她很友善,从来不掩饰他热情的天性。
出发前,他突然抓住她两手交抱在他腰上。“这样安全点,我不习惯骑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