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想死、想死、想死……你了!”
在无数个“想死”之后,她圈住他的脖子,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又咬一口冰,他感觉到了,摇头,这不怕死的家伙。
“天这么冷还吃冰,等生理期肚子痛时,看我理不理你。”他把她放下来。
“哥肯定会理的呀。”她理直气壮回答。说完凑近他,调皮一笑,“我要吃哥煮的红豆汤和巧克力。”
“不要,给你喝路妈煮的中将汤。”
揉揉鼻子,她把最后一口冰棒吃掉,咯咯笑开,这等级的威胁亦青半点不怕,因为她放声大哭,那碗中将汤就会理所当然地滑进他的肚子。
为了她很不乖的大姨妈,裴青喝过很多碗中将汤。
“揉鼻子?过敏了厚,还吃冰。”他捧起她的脸,冰棒鼓了她的脸颊,也冻了它们。
热热的掌心贴上,亦青舒服得笑眯双眼,嘟起嘴巴撒娇,“哥,嘴唇也冰。”
他没多想,把掌心贴在她冰冰的嘴唇上,她调皮地啾了一口他的掌心,惹得他脸红。
她呵呵大笑,把冷冷的手插进他暖暖的口袋,把头靠上他暖暖的肩膀上,有暖暖包当后盾,女孩不畏寒冷。
女生靠在男生身上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亦青觉得鼻子微酸,不是过敏,是突然想到,没有暖暖包的女人,还有没有资格吃冰?
怔忡间,一辆单车从她面前滑过,当视线定在单车上的男人时,心脏倏地漏跳了一拍,那是……是……猛地一抽气,脑袋还来不及运转,她的身体已经付诸行动。
亦青跳上单车,运起风火轮,咬紧牙关想尽办法追上那个人。
是哥?好像是……她看见哥了,看见不皱眉的哥、迎着风大笑的哥,夜夜在她梦中停驻、总是叨念着她的哥……
心跳得很快,她用力踩着踏板,大口大口呼吸,在鼻子微酸后,心脏、眼睛也跟着酸了……
她想大喊“哥,等我”,但不知为什么喊不出口,是酸涩堵住喉咙吗?不知,她只能一遍遍在心底喊着哥。
哥,等等她吧,只要哥肯慢下来,只要哥肯让她追上,她愿意戒冰,愿意喝中将汤,愿意让自己重新变得正常。
哥,等等她吧,只要他们再度并肩,她愿意听进他每句唠叨,并且认真执行,等等她吧……
亦青许了无数诺言——只要让她追上。
亦青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她拉近两辆车的距离……终于她追到他的车尾……终于她能够开口……
“哥!”她喊得超大声,单车的男人听见了,缓缓转过头……
双脚停下,头垂肩垮,错了啊……那不是她的哥……单车上的男人转回头,继续往前,而她心痛地停下车,趴在把手上放声大哭……
心情不好的时候,邵青喜欢吹吹风。
这个“喜欢”是裴青教会他的。
没骗你,风一吹,许多生活的不痛快就会被吹掉,肩膀上的压力就会减轻,这个经过人体实验,确定可行,有机会可以试试看。
裴青教会邵青很多事,比方跑步。
最初他操场光跑两圈就会累到弯腰,但是带着一点好胜、两分骄傲,邵青逼着自己不认输,就这样坚持着,最后他可以一口气和裴青跑上三十几圈。
因此他有权认定,他们的交情是在学校操场上磨出来的。
裴青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想,应该是领航员吧。
他总觉得心情沉重,是裴青带着他学会放轻松;他是弱鸡,是裴青逼着他坚强刚硬;他的功课不行,是裴青走在前面,让他一步一步跟着前进。
他之所以变成现在的自己,裴青厥功至伟。
邵青常常一觉醒来,看着透进窗帘里的阳光,心想:如果裴青还在,不管是他还是亦青,肯定会变得和现在不同。
现在不好吗?应该不算好吧,胸口压着石头,弯下眉毛、挤出的往往是敷衍笑容,那个夏天过后,他们都和快乐变得陌生而遥远。
拿起手机、换首音乐,他放着裴青最喜欢的歌,这些年他始终重复地听着。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世界等着我去改变,想作的梦从不怕别人看见,在这里我都能实现,大声欢笑让你我肩并肩,何处不能欢乐无限,抛开烦恼勇敢地大步向前,我就站在舞台中间……
离开这么多年,他的梦想实现了吗?
肯定实现了吧,他是永远的明星,永远站在舞台中间。
他很清楚,自己的改变是因为裴青,而裴青却总说,他的改变是因为亦青。
而现在亦青也改变了——因为裴青的远去……
互相牵制着对方、改变着对方的三个人,却无法聚在一起,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悲摧?
邵青苦笑,把音乐放大,继续跑步、继续让心跳加快,也继续让风吹掉他的烦恼。
跑着跑着,一个男人从他身后追上,原本他认真听着音乐,并没有注意到追上自己的男人,直到他穿过他、直到他抬起头,发现……
胸口猛地呛上了,他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他企图追过前面那个男人,像过去那样追上裴青的脚步。
已经跑了两个多钟头,邵青其实有点疲惫,但是追上他成了执念,一如那年……
邵青喘得厉害,目光紧紧盯住前方那道身影,他加快速度、加大脚步,哧、呼、哧、呼……
他终于快要追上,长长的手臂往对方肩膀搭去……“大青!”
男人转头,对着他温暖一笑,但他的心却定住。
他也有深邃五官、也有微卷黑发,他的睫毛也是又长又翘,但他不是裴青,不是他想要追随的背影。
男人咧开嘴,一口白灿灿的牙齿展现他的善意。
程徽知道他是谁,他们在医院里见过。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邵青低头道歉。
“没事。”男人讶异,他以为自己这张脸会让人留下深刻印象,但很显然……邵青对他感觉陌生。
他本想介绍一下自己,但邵青的目光被前方吸引——那是一个趴在单车上失声痛哭的女孩。
邵青很没礼貌地抛下他,连声招呼都没打,男人微愣,他应该转身走开的,但他没这么做,却下意识跟上。
“小青。”邵青上前几步,轻唤。
亦青抬头,眼睛红肿。“二哥。”
“怎么了?”他把她拉下单车,将车子停好。
“我看见哥了。”
邵青一怔,她也看见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背,他叹道:“没事,我们都只是太想念他……”
2020年12月24日
门被打开,亦青转头瞪着进门的邵青,无奈说:“二哥,我是女的、我是女的、我是女的,重要的话说三遍,请问记住了吗?”
邵青耸耸肩,在单人床边坐下,伸出长臂把她的短发揉成鸡窝,他始终记挂着昨天的事,怕她还在伤心,怕她卡在那里过不去,亦青是个再固执不过的家伙。“不必讲三遍,我确定你是女的。”
“那能不能请你先敲门再进屋?”
“有差吗?”他翻翻桌面上的书,问:“还想考刑警?爸不是说……”
她接话。“当警察的最大目标是长命百岁,哪里安全往哪里钻,傻瓜才当刑警,上下班不定时、死活累活做不完,一不小心还要送命。二哥不必重复,邵爸的话我能倒背如流。”
两人相视而笑,他家邵爸自封天底下最没出息的警察。
邵爸对亦青的要求是:快快乐乐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