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青深深怀疑,如果老师知道长大之后,她没进中研院、没当教授,却变成一个被投诉到不得不请假的小警察,心灵会不会受到严重创伤?
“很好,你还记得老师的话,要加油哦。”
“我会努力的。”她握紧拳头向上一顶。
“谢谢老师。”爸爸、妈妈、邵爸异口同声。
童老师一眼认出路妈妈,母女长得太像。“路妈妈你好,亦青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学生,虽然上课常常在睡觉,但怎么都考不倒。”
童老师曾经考她几题超出范围的数学,亦青一样轻松过关,更让人讶异的是她完全没有补习,这样的天分,几百人都出不了一个。
童老师真诚的赞美让亦青感到微微羞愧,这与天分无关,而是……她和同学们不是在同一条起跑线啊。
“谢谢老师夸奖,我也很苦恼,亦青傻里傻气的,整天只想玩闹,爸爸太宠、她仗着爸爸撑腰,我也拿她没办法。”
“谁不想养一个成天玩,却能玩出好成绩的小孩?”童老师看看邵振,问:“这是亦青爸爸?”
路崇光一把将好友推开,站到老婆女儿中间,笑容可掬道:“童老师好,我是亦青爸爸,她回家常跟我说童老师是她最喜欢的老师。”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童老师看看路爸再看看路妈,心想:还真是美女与野兽。
“没事,我很少来学校。”
老师家长又客套几句之后,童老师再次叮咛亦青认真念书。
老师离开后,邵振摸摸亦青的头,说:“就说我女儿好,聪明漂亮、可爱开朗,以后不知道要便宜谁家儿子。”
路崇光手肘一捅架开邵振,把女儿扒进怀里。“啧,女儿是谁的?搞清楚嘿!”
胡雪芬瞥一眼女儿控的丈夫,酒窝若隐若现。
“小气,邵青都给你当干儿子了,女儿借我骄傲一下会怎样?”
“不行,我家什么都可以借,就是老婆女儿不出借。”
邵振大翻白眼,拉过亦青说:“小青,喊一声干爸,邵爸给你买手机。”
“我赚得不比你少,女儿的手机不需要你买。”
“别管你爸,小青,快喊……”
两个男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闹起来,惹得路妈和亦青笑不停。
邵青碰碰裴青手臂,说:“哥,我们下午带小青出去玩?”
“不行。”裴青拒绝。“下午去买国中参考书,童老师说的没错,应该提早帮她补习。”
补习?额头三道黑线,邵青看着傻里傻气的亦青,偷偷为她掬一把心酸泪。
2020年12月28日
像突然踩空似的,脚一抖,亦青猛地惊醒。
清醒后又是一阵恍惚,她又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时、何处,眼球转动,依旧是慢慢地,不敢一口气转得太快,怕转快了,把时空给翻转过来,她浅浅呼吸,一寸一寸慢慢挪动眼球角度,直到……
直到确定自己又在小密室里清醒,而不再是小正太的裴青躺在她身边。
所以又是一场梦,一场回到过去、为弥补心中缺憾的美梦?
她不敢奢求美梦成真,只希望能够睡长一点,让童年在梦里待得更久。
可……怎又跑进密室睡?是昨晚啤酒喝太多,醉了?
侧身望向裴青,是哥抱她来的吗?房间已经整理好,为什么不带她上楼?
是她太胖?还是他也怀念童稚时期,三只青一起窝在密室里的欢乐时光?
伸出手指,细细地在半空中描绘他的脸。
深邃五官、微卷黑发,他的睫毛又长又翘,翘到让身为女人的亦青都感到嫉妒。她更喜欢他张开眼,喜欢他那双带着不符年龄的成熟与世故的眼睛,它们让孩提时候的自己感觉好安心。
哥从来不像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太早被抛弃,理解处境的他早早学会委屈,学会沉稳懂事、安静乖巧,也学会不麻烦大人。
他的行事周全却习惯沉默,这样的人通常会发展出“怪癖”、“难相处”……之类的评语,但他非常特殊,虽然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可只要提及他,赞美永远多于批判。
他不必说太多话就能让人低头折服跟随,他不必多余表现,众人便乐于以他为偶像。
彷佛天生自带光圈降世,不管走到哪里,孟裴青都是一道耀眼光芒。
小时候不懂怎会有这种人存在?长大之后,见过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明白,有的人天生就注定是个明星,即便想尽办法掩饰光芒也无法不璀璨。
他的优秀无庸置疑,若非他与众不同、杰出卓越,怎会让继母如此忌惮?也因为他的优秀,让他在那样艰困的环境下,依旧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他用几句话,轻松将十二年光阴带过,但她再不是傻傻的小亦青,便是他不说,她也猜得出他遭遇过多少风雨。
很心疼,不过,会好的,他说要留下,说再也不离开,他们将像过去那样,有无数的时间来修补空白的十二年。
像“过去”那样?真好……比起现在她更喜欢“过去”。
要不……
她还没开始计划“要不”之后,他张开眼睛了。
看见她眉宇间的笑意时,他弯下唇。
她不记得,不爱笑的男孩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爱笑,但她喜欢他的转换,不管那个过程是因为喜悦还是委屈。
“睡得好吗?”裴青问。
“不错,昨晚我们喝得很醉吗?”
“应该吧,你一直抱着我跳钢管舞,猛喊:大雄、花轮,go、go、go!”
哈……她居然喊他们?亦青捧腹大笑,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老实招,大雄、花轮是谁?”他压在她身上,制止她的动作,看起来很霸道,可她喜欢他的霸道,因此笑得比开心更开心。
“同事,大雄是个老好人、傻傻的,戴一副眼镜,老把吃亏当作占便宜,受尽局长的委屈,还老是乐呵呵地说没关系。至于我们局长,厚!又胖又恶霸,官高一级爱压人,完全是胖虎的复刻版,知道他和胖虎更像的地方是什么吗?”
“什么?”
“爱唱歌!每次聚餐他都要高歌一曲,明明难听到让人想吐,但所有人都要用力鼓掌吹口哨,还要违心喊安可。你说,他是不是胖虎?”
“你也喊安可了吗?”
“当然,要是不喊被他盯上,他会找碴找到你出现自杀,珍爱生命,喊安可……小事一桩了。有胖虎做对比,那只可怜虫只能叫大雄。”
“很好,长大、聪明了,没跳出来行侠仗义。”
“什么叫长大?就是把自己变成讨厌鬼的过程。小时候觉得捏柿子是不道德的,长大之后……牙口不好,不挑软的还不敢动口。”她满脸无奈,惹得他想笑。
“那花轮呢?”
“花轮是公子,超会打扮、还老喷香水,比我更像女人,他是造成我鼻子过敏的原凶,他额头上留着一戳浏海,动不动就拨两下,骚包的说:‘亲爱的Baby……’他每次一喊Baby,我的急性荨麻疹立刻发作。”
“你拿两个过敏源当好朋友?”他似笑非笑。
“我别无选择啊!”
“怎么说?”
“正常男人对女汉子都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不正常的他们才愿意和女汉子正常交往。”她夸张叹气。
“你还是女汉子?”
这话问得多莫名其妙,她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的女汉子啊。调皮、恶搞、仗(哥的)势欺人(周处三害),小学六年不停不休,暴力小青恶名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