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令人惊讶了呀。」陆知萌脑中一片空白,还无法消化这些讯息。
「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楼太君稀松平常地道:「还有啊,像你身边的牧梅也是,只不过她较为木讷寡言,看不太出差别。」
陆知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又问道:「太君,您……不想家吗?」
「这里就是我的家。」楼太君坚定的说道,又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反正已经来了,想也是无济于事,只是徒增自己的困扰,因为那并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不如不要想,顺应天命,便能御风而行,心里也会舒服自在。」
连续几日,陆知萌一直想着楼太君的话,越想越觉得有理,心境也越发开朗,尤其是她天天吃得好、睡得饱,楼赛玺每日给她做好早膳才去上朝,而她中午结束了坐堂便去随遇堂蹭饭,晚上楼赛玺也必定亲自下厨,一家人在良辰院一块儿用膳,谈天说地,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这日午后,她跟在兰敬修身边学习中医把脉,很勤奋的做笔记,打算把在现代没机会学的中医也学会。
「闵折琴。」陆知萌照着兰晨岚递进来的纸条喊名字,这是今天最后一名病患。
一名衣着朴素的妇人低头走进诊间,她坐了下来,从空白的病历来看,她是首次来随遇堂问诊。
随遇堂因为开在胡同里,地点相对隐密,且又不大,一般很少有新病患前来,都是透过认识的人彼此之间介绍的,好在兰敬修医术精湛,又有医德,诊金也公道,因此病患还算多,加上时不时出诊,足以维持生计。
「娘子哪里不适?」兰敬修习惯先观查患者气色,再询问症状,最后摸脉象,不过妇人一直没抬头,他也就先问病症了。
「这两日怕冷又发热,头痛且不时耳鸣,时常咳痰,咽喉疼痛……」妇人说着,抬起头来。
两人眼睛一对上,同时定格。
「淳媒!」兰敬修激动的站了起来。妇人愣愣的看着他,「夫君……」
陆知萌看着他俩,妇人叫兰叔夫君,难道她是……兰娇?可不对呀,淳孀两字跟闵折琴搭不上,是小名吗?
「我终于找到了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兰敬修眼眶泛泪,难掩激动情绪。
闵折琴落下泪来,「怎么会……你怎么会在京城?」
兰敬修急切道:「外头那姑娘你看见了没?她是岚儿,是岚儿呀!」
闵折琴一愣,眼泪又落个不停,「原来是岚儿……岚儿都这么大了……」
兰敬修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欢畅地道:「咱们一家终于团圆了,终于团圆了!」
闵折琴忽地推开了他,神色惊慌无助,口里慌乱的说着,「不不,我已是残花败柳,不配跟你们团圆……」
兰敬修面色一变,瞪视着她,「你胡说什么,什么残花败柳……难道、难道你改嫁了?」
看见兰敬修眼中一掠而过心的揪心,闵折琴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不是改嫁,我……我给人做妾了。」
「为什么?」兰敬修顿时气急败坏,「你为何会自甘堕落?」
听见他的指责,闵折琴眼圈一红,面色煞白,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我走了……」
「慢着!」兰敬修拉住了她,「难道你不想岚儿吗?你不想见见岚儿,与她说说话吗?」
闵折琴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道:「我没有资格……」
「有没有资格,我说了算!」兰敬修一脸的痛惜,「你立即离开那个男人,赎身要花多少银子,我有的是银子,我帮你赎身!」
闵折琴幽幽地说道:「那个人他已经……已经死了。」
「死了?」兰敬修握着她双肩,正色看着她,「那你现在是寡妇?你是自由之身?那家的主母能让你走?」
闵折琴沉默不语。
她的沉默令兰敬修心惊胆跳,好半晌,他终于咬牙问道:「还是,你另外生了孩子,走不开身?」
闵折琴摇头,她紧咬着唇,不说话,只是落泪。
兰敬修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既然那男人死了,你也没另外生孩子,那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能与我和岚儿一家团圆?」
闵折琴痛苦地道:「我说过了,我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你,也没脸见岚儿。」
兰敬修被她的话堵得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他又气又急的道:「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你活着就够了!当年咱们失散,我自责没有保护好你,这十年来,我不只想过一百次你一个女人家要如何过活?现在看到你还活着,我只有感激,若是我会嫌弃你,那我兰敬修就不是个男人!」
闵折琴哭倒在他怀中,「你都没有再娶妻吗?你应该要再娶妻才是,照顾你,照顾岚儿……」
兰敬修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又如何能再娶妻?」
闵折琴心中一紧,再也说不出要离开的话了。
兰晨岚在诊疗室门口看着这一幕,她润了润唇,开口道:「娘?您是我娘吗?」
诊疗室里动静如此大,她在外头都听见了,特地进来看看,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兰敬修放开了闵折琴,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到兰晨岚的面前,吸了吸鼻子道:「岚儿,这是你娘,快叫声娘,让你娘别再离开咱们了。」
闵折琴近情情怯的看着兰晨岚,「岚儿……」在女儿小时候,她们就分开了,女儿会不会不认她这个娘?
「娘!」兰晨岚想也不想的投入了闵折琴怀中,母女抱着哭成一团。
陆知萌看他们一家团圆,眼眶也湿了。
等这一家三口都平静下来,她连忙去泡了茶来给他们解解渴。
「未来的丞相夫人泡茶,怎么敢当?」兰晨岚说笑道,又对闵折琴道:「娘,萌妹妹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他们就快成亲了。」
闵折琴却是脸色一变,兰晨岚与陆知萌都以为她吓了一跳,是因为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身分如此尊贵。
陆知萌笑得眼睛弯弯,「兰娇,您叫我萌丫头行啦,兰叔都是这么叫我的。」
闵折琴心跳加速的问道:「你当真是楼相的未婚妻?」
她一直留意楼家的事,自然知道楼赛玺有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据悉被金凌凰绑进宫里折磨了一番,楼赛玺一怒为红颜,以告假为由拒绝上朝,直到金凌凰服软,上相府去谢罪才罢休。
后来,那个未婚妻被皇上封为钦差,去宜州治时疫,楼赛玺也随同而去,在在显示了他极为看重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就是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姑娘吗?他素来持重,又分外早熟懂事,她以为他的对象该是贤惠端庄、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至少家世须与相府匹配,没想到是这样天真无邪的姑娘……
「娘肯定是要怀疑的了。」兰晨岚打趣道:「不过萌妹妹如假包换,真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
闵折琴突然看着陆知萌,「我就叫你萌丫头了……萌丫头,你可以帮我带句话给楼相吗?就说琴姨要见他。」
一下子,三个人都惊呆了,兰敬修赶忙问道:「淳嫖,你识得楼相?」
闵折琴点了点头,「这说来话来,我若想与你们长久生活,不受打扰,还需楼相的帮助。」
闻言,陆知萌转身就走,「那你们等着呀,我立即回去告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