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正大光明站在你身边,所有人知道我是裘善的妻子。”
没错!但恨的是——他现在不是裘善,却又害怕回去当裘善,矛盾的他、矛盾的状况,矛盾得让他不知所措。
她理解他的矛盾,但这个矛盾非正常人能解,最好的做法是搁置。“所以,你现在必须回军营了对吧?”
“对,有孙桦、赵苑金的危机在,就算郭大将军不是我亲爹,但他是一手提拔我的恩人,朝廷需要他镇守边关,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尽快回去。”
“什么时候走?”她舍不得,却必须放手。
“我的伤尚未痊癒。”他闷声,睁眼说起瞎话,只想多留两天。
她咯咯轻笑,因为她和他一样也不愿意分离。
“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潘丞相吗?”
听到这三个字,亦画咬牙切齿。“怎不知?对付哥哥,他没手软过。”
“潘丞相这么卖力,目的为何?”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为潘贵妃所出的大皇子铺路。”这种事,不需过度思量,人都是为了利益权势出卖灵魂。
“可大皇子年幼,这么积极排除异己、替未来铺路,会不会未雨绸缪得太早?何况唇亡齿寒,国破家安在?如今吴、楚、燕三国联手企图并吞大周,好不容易郭大将军稳住战局,在这情况下孙桦却逼赵苑金对郭大将军动手,万一大周没了,他还为谁铺什么路?”
“难道他的目的不是夺嫡而是灭周?潘家枝大根深,整个家族都在周朝安身立命,国家被灭,他们何来好处?”
“说得好。他们凭什么认为没有郭大将军在,大周还能全身而退?”
“是……通敌?他们与其他国家有了秘密协议?”
“我是这么猜测的,但手中没有证据,想要证据就必须回军营找。”
“但通敌他们能得到什么?政权更迭?可是大皇子才两岁……”
“是啊,才两岁,潘丞相急什么?他想当摄政王?”
亦画猛然抽气。“摄政王?他凭什么敢?”
“皇上登基之后,与舅兄联手推出的几道政策,件件都与潘丞相扯上关系,斩除他不少根基,他早已不耐烦受皇上所制。”
“所以他借战事与郭大将军联手,逼迫皇上处决哥哥。”
“是,武能安邦,文能定国,铲除文臣后又对武官动手,届时军权政权一把抓,潘丞相的摄政王之路才能走得稳当。”
“太可怕了!你快回军营吧,护郭大将军安全。”
“我会回去,但必须先安排妥当,至少不能让人在我与舅兄之间做出联想,也必须为这段时间的失踪找到说词。”
此次回营,“郭煜”不能再当二世祖,他必须大彻大悟、改头换面,这么大的变化……该从哪里让人信服呢?
亦画叹息,圈住他的腰。“真累,为权势机关算尽,值得吗?”
“有人觉得值得。”
就是有这样的人,世间才会纷纷扰扰、争端不断,少数人的野心造就多数人的不幸,可怜的是天下百姓。
青荷进屋,看见小姐居然和阿善抱在一起,哇……太快了,快得她的小心脏承受不起,她指着两人,咿咿啊啊好半晌说不出话。
亦画尴尬极了,她这样“不守妇道”……
幸好男人脸皮有得天独厚的厚,他开口,“干么这么惊讶?你不是希望我当倒插门女婿?我同意了。惊讶不?惊喜不?要不要雀跃得跳上几下?”
然后青荷就惊讶、惊喜、雀跃地蹦跶起来,她欢天喜地大喊着往外跑。“少爷、陈伯、陈婶,小姐找到倒插门女婿了……”
还没喊完,突然想起阿龙让她传的话,又鲁莽往回闯,没想到这回……更辣眼睛,如果不是她折返得够快,阿善的唇都快贴上小姐的了。
她掩住双眼,扬声问:“阿龙问,阿善绑回来的人要怎么处理?”
天……亦画好想死,连忙推开裘善,问:“你绑了人回来?”
“不是绑,是请。”他笑了笑,对青荷说:“把大师请进来。”
青荷松开捂住眼睛的十根手指,吐吐舌头,说:“是,新姑爷。”又对小姐眨眨眼睛,“青荷还小呢,小姐悠着点儿。”
一句话,炸出她满脸通红,戳戳裘善坚硬的胸口,低声抱怨。“都是你的错。”
“对,都是我的错。”他认错认得很真诚,但打死不想改过。
阿龙押着人进屋,何亦书也来了。
看着穿着一身道袍的清风大师,裘善瞬间沉下脸,什么话都没说,对方已经感受到说不出口的压力,彷佛气喘得稍微大一点,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大师请坐。”
裘善的口气温和,清风大师却觉得有如六月降雪,冻得他的血液结成冰,他想逃不想坐,但两条腿软得站不稳,还是阿龙扶了一把,他的才能稳稳当当地停在椅面上。
所有人都入座,清风大师举目望去,桌面上没有水酒,他却宛如入了鸿门宴。深吸气,他鼓起勇气问:“不知公子请我过来,有何要事?”
裘善一摊手,朝亦画勾勾眉毛。就说吧,哪有绑人?明明是请人回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呢。
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清风大师要是知道裘善心里想的,肯定想问:既然是“请”,为什么要把人装箱?
裘善:那不是……箱子里安全嘛。
他从袖口拿出一张生辰八字。“还请大师仔细看看,这八字如何?”
口气温柔再温柔,温柔得他双目透出杀气,彷佛他没说清楚就可以整理好行李,准备下地狱。
心跳如雷鸣,清风大师将八字翻过来覆过去连看三、五遍。
这个八字有几分眼熟,突然一段陈年往事跃上心头。是她吗?不可能吧,没意外的话,那丫头早就成为江家童养媳,被折磨得没了性命。
对,不可能也不至于……他压抑惧意望向裘善,只见他望向亦画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掐出水。
八字是这小娘子的?她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娇惯养大的,肯定不是当年那个女娃儿,那么这个八字……是要合婚吧?
心里有了谱,清风大师开始说道:“这八字显示出此人身分高贵,只是年少时期多有波折,不过成亲后定能旺夫旺家……”
紧接着他开始往死里夸,恨不得把小娘子的命夸成天上有、人间无,只有神仙才配得上的命格。
越听亦画越迷糊。怎么会?同样的八字、同样的大师,怎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她截下话,问:“可这八字大师算过,你说我是天煞孤星。”
清风大师一怔。不会吧?这么巧,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硬着脖子,他试着再替自己辩驳。“小娘子确定是我?外面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满街跑,小娘子可别弄错人。”
“就是你!当年娘带我去观里,是你亲口说的。”亦画说得斩钉截铁。
“原来是你啊?”何亦书冷下脸。
当年谣言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为此事,娘受爹责备,满心愧疚,竟只是因为他的满口胡言。
亦画追问:“所以我的八字到底是好是坏?是旺夫益家还是天煞孤星?”
清风大师被噎得说不出话,卡了半天才呐呐回答,“小娘子肯定记错了,当时帮你批命的绝不是贫道。”
裘善微笑,也不争辩,只是慢条斯理地复述一段对话——
“此二人分明是天作之合,师父为何要说他们是破家姻缘,成亲后男绝嗣、女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