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罗唆唆,字据签过了,还不动手?”说完抢身上前就去揪裘善衣襟。
裘善一个昂藏大汉转瞬变泥锹,滑溜儿的钻到郭煜身后,轻轻拍他背后,郭煜反应也算快,手一抓、背一弓将裘善往前摔。
裘善顺势被他抛出去,但一扭腰硬生生在半空中翻身,伸脚一蹬踹上郭煜胸口,没想到他会突如其来这一下,郭煜往后踉跄几步。
低头,看一眼胸口上的脚印,郭煜怒极,火力全开,抢身上前又要抓人衣襟。
这会儿裘善不让了,啪啪啪几下拍开他的手臂,紧接着招数快到令人目不暇给,郭煜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只听见嘶嘶嘶……几声布帛破裂声立曰。
郭煜定睛一看,衣服被东撕一块、西扯一条,破得看不出还是件衣裳,恼羞成怒,丢脸丢到姥姥家,他恨不得把裘善撕了,却哪里想得到,这不是污辱而是裘善的手下留情。
郭煜不服输,扬声大喊,“再来!”
裘善收到家书,本就满腔怒火急欲发泄,这会儿有人亲自送上门,他有什么好客气的。
知道对方力气大,裘善不与他正面对决,东跳西窜搞偷袭,后腰一拳、左胸一掌、右臀一腿……一下一下积少成多、撞肉成肿,郭煜被打懵的同时裘善欺身上前,五指扣住对方咽喉。
裘善挑眉冷笑,松开手指。“胜负已分,郭副将准备好就领下属到丙一报到。”
军营中重新编队不算大事,只不过通常是在战争后,队员死伤过多才会进行合并重编,今天这种情况倒是首见。
然围观的丁三士兵们竟还有人控制不住欢喜,扬起嘴角偷偷乐着。
本就暗羞恼恨,又见属下那副开心样,顿时郭煜气不打一处来。咻地!他从怀里抽出匕首,转身朝正在和岳璘说话的裘善后背刺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在场人吓傻,这时不管是丙一、丁三或其他队伍的士兵,同声大喊——
“裘副将小心。”
裘善及时反应,上半身一个后仰,看清楚郭煜动作,心中暗恼。这么输不起?这等性格到战场上,人为刀俎他只有当鱼肉的分儿。
后仰同时双脚往上一窜,再度落下,小腿夹住郭煜的头,顺势落地,他把郭煜带翻,众人没看清楚状况,然而定睛时郭煜已经躺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手上的刀子不知何时落在裘善手上。
“站起来。”
冷冽斥喝声从人群后方传来,裘善忙不迭将郭煜扶起,托着他的手肘走到郭大将军跟前。
郭盛看着亲生儿子的德性,失望透顶,后悔极了,儿子不该养在妇人膝下,短短几年,好好的儿子竟被养成这副甭样。
岳璘上前,将两人立的字据呈上。
好大胆子,竟敢太岁爷头上……
有人倒抽一口气,担心裘善被郭大将军怪罪,悄悄挪动脚步来到裘善身边,准备在郭大将军发怒时一起跪地求饶。
没想郭盛还没反应,裘善先道:“将军,那只是开玩笑、不必……”
说着就想将字据拿回。
郭盛缩手不给,却冷眼望向儿子。“你来说,这是玩笑还是愿赌服输?”
猛然抬头,郭煜不相信,裘善已经搬来台阶,父亲居然还当那么多人面前质问,想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看着瞪大双眼、满面怒容的儿子,郭盛更加失望。这个儿子废了,非但不思己过还想迁怒他人,枉费他一生戎马,竟连个传人都没留下。
手一甩,不看郭煜,他走到丁三士兵们身前,问:“你们可愿意编入丙一?”
大家齐刷刷转头看向郭煜,下一刻,有个胆大的单膝跪地,扬声道:“林州愿意。”
有了出头鸟,第二个、第三个……纷纷出声。
“贾信平愿意。”
“周小小愿意。”
眼看自己的下属一个个跪到地上,身板笔直,拱手大声回应,郭煜一阵阵晕眩,他们就这样……背叛自己了?
不就是个小小挑衅?不就是个玩笑赌约?怎会搞成这样?他又没做错什么,怎会变得这么严重?
“既然你们都愿意,郭煜,把副将令牌上缴,明天与丁三队员一起到丙一报到。”
倒抽气,裘善没想到郭大将军居然会这么处置。
岳璘与他不同,嘴角笑意深刻,他早就猜到结果,郭大将军性格传统守旧,死脑筋又不知变通,但做人做事还是有底线有原则的,更别说这个结果对他没有坏处,他还想借裘善的手打磨自家儿子。
“父亲这样做置我于何地?”郭煜怒火中烧,扯住父亲衣角不让离开。
“是你把自己逼到墙角,却来质问我置你于何地?你从不检讨自己,只会声讨别人?”
郭盛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去。
裘善皱眉,想安慰郭煜两句,却被岳璘拽住。“现在过去,他会认为你想安慰他还是示威炫耀?”
对于琢磨人心,裘善还是少了点儿火候。
裘善再看一眼郭煜,轻叹……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压根儿不该上战场,在这种地方,没人宽容保护,他只会是死路一条。
拉开裘善,两人朝营帐方向走去,边走岳璘的喜悦掩也掩不住。
“加上丁三队,咱们队就有两千七百多人。”人越多,致胜率越高。
“我想得打散重组,重新分小队、选队长……”
两人渐行渐远,只留下郭煜在当地,死命攥住拳头,心中强烈不服!
***
第五章 前夫太忧心(2)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并不快,走走停停,边走边欣赏风景,直到这个早晨,他们总算踏入渝州城。
虽然对皇帝有恨,亦画却也不得不同意,经过五年的励精图治,如今的大周王朝比起当年兄妹俩进京时好太多了。
那些让京城官员咬牙愤恨的政令,确确实实地造福了地方百姓,也确确实实地让贤君的名号牢牢压在皇帝头上。
原本在瘟疫过后,十室九空的渝州城恢复往日荣光,街头小贩的吆喝声,饭馆酒楼传出来的菜香味儿,鲜活的百姓,烟火味儿十足。
战争带来的恐慌,在这里竟然是半点不见,相当意外,可以见得郭盛那个老匹夫确实有几把刷子。
“陈伯,我们休息一下吧。”进了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铺子,让阴郁多时的亦画心情好转。
“小姐,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家,要不要先回去?”陈婶忧心忡忡问。
虽然街景看起来还好,但战争的消息早就传遍四方,谁晓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早点回家早安心。
“家里什么都没有,总得买点米粮、菜蔬,把缺少的生活用品补齐。”
“小姐说得是。”陈伯觑妻子一眼,一路行来难得小姐有兴致,说什么都得让小姐惬意才是。
“爹说得对,要不要到小姐最喜欢的明月楼吃卤鸭子?”阿虎说着,口水快流下来。
“好吧好吧,小姐,我谗了。”青荷接话。
阿龙道:“明月楼的小菜有特殊风味,每回小姐不开心,少爷想哄人,就会领着小姐去吃一顿。”
亦画笑开了。原来大家都还记得啊?可他们弄错了,哪里是她喜欢明月楼的小菜,分明是哥哥喜欢明月楼东家亲手酿的状元红。
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弄懂,原来哥哥喜欢的不是状元红,而是对状元的渴望。
完成梦想是男人的渴望,所以哥哥成了状元、当上股肱,引颈就戮在青史上写下浓墨一笔,那裘善呢?枕戈待旦、驰骋沙场,也是他穷尽一世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