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也是辗转打听来的消息,听说是陆家新制的茶很得皇上的心意,要宫里的太监带来一副匾额,赐陆家茶为『天下第一茶』……」
天下第一茶!
苏景铭只觉得胸口窒闷,脑门阵阵发晕。
难怪陆振雅有把握替李成熙脱罪呢,陆家的贡茶能哄得皇上龙心大悦,亲赐匾额下来,这阳城的官场谁还能那么不长眼,不卖他一个面子?
那他方才说的官府已派人去苏府搜索,莫非也是真的?
苏景铭蓦地震颤,他的书房里可还藏着好几盒阿芙蓉,以及这些年来与那多间暗门淫窟往来的证据……
一念及此,苏景铭脸色惨白,不顾酒楼掌柜异样的眼色,仓皇奔离。
天使来传旨的当日,陆家的制茶坊便高高地挂起了皇帝亲赐的匾额,之后连续数日,满城的百姓都扶老携幼,熙熙攘攘地涌来此处看热闹,指指点点地谈论。
「这陆家的龙井贡茶也送进宫里好几年了吧?怎么皇上会忽然想到要赐这个『天下第一茶』的匾额?」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也是听一个在陆家制茶坊工作的大师傅说的,听说前阵子陆大奶奶用那山上摘的野山茶叶,制出了极品红茶,也不知怎地就传进宫里,让皇上给喝到了,赞不绝口!」
「还有这样的事?这陆大奶奶制茶的手艺很不赖啊!」
「岂止不赖,比那些积年的老师傅都强呢,听说连陆大爷都自叹不如。」
「这龙井茶如今能有这样的名声,可是陆大爷亲手打造出来的,那陆大奶奶能比陆大爷还厉害?」
「不然怎么说夫唱妇随呢?我瞧这陆大奶奶天生就适合做茶家的主母,陆家娶这个媳妇还真是娶对了,果真有旺夫的命格!」
「有了这块匾额当招牌,陆家以后的茶叶生意怕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这是当然,有皇上挂保证,谁还敢说陆家的茶不好喝,这不摆明了跟皇上作对吗?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不是?」
「哈哈哈!」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了,气氛越发欢快起来。
陆府里自然也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下人们个个与有荣焉,做起事来也更加有精神。
花园凉亭里,陆振雅亲手剥开一个蜜柑,一瓣一瓣地喂给依在他怀里懒懒靠着的妻子。
月娘眉目弯弯,将一瓣蜜柑含进嘴里,满口甘甜。「没想到逍遥子老前辈说要去京城探望的老朋友,就是金鉴殿上的那位。」
「他可是迫不及待想去献宝呢。」
说起那位孩子气的老前辈,夫妻俩便忍不住觉得好笑,皇上派来传旨的天使还未到,他老人家的手书倒是用八百里加急先抢着送来了,信里通篇都是自豪与邀功,说自己拿那蜜柑红茶与皇上斗茶,皇上斗输了,这才不得不愿赌服输。
老人家在信里得意地炫耀,陆家能得到这「天下第一茶」的匾额,可都是他替他们赢来的赌注,此番大恩大德,是不是值得他们拿一个孩子来换?
月娘莞尔笑道:「他这还是惦记着想把元元拐去云雾山上习武,当他的徒弟呢!」
「那你说要不要换?」陆振雅笑问。
月娘娇嗔地横他一眼。「你敢把你儿子拿去报恩,就等着娘罚你去跪祠堂吧。看她会不会饶了你?」
陆振雅想了想,自嘲一笑。「那肯定是不会的,元元可是娘的心肝肉,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宝贝孙子。」
月娘故意啧啧叹道:「可怜啊,你这个儿子的地位就只能靠后了。」
「我有什么好可怜的?我也有人疼我啊。」
「谁疼你了?」
「你啊。」陆振雅星眸熠熠,伸手捏了捏月娘的翘鼻子。「你是我的娘子,你不心疼我,谁来心疼?」
月娘又睨他一眼,这一眼,波光盈盈,风情万种,陆振雅不由得心动,将她揽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她一惊,怕旁人看见,下意识地挣扎,他却是更加收拢臂膀圈紧她,低头啄吻她脸颊一口。
「放心,不会有人敢看的。」
她不依地嘟了嘟唇,眸光往四周转一圈,果然几个丫鬟都很识相地站在远处,避开了视线。
她松了口气,转头见陆振雅正满含情意地盯着自己,粉颊渲染一抹晕红。
「害羞啦?」他语带调笑。
「谁说的?人家是生气。」她用粉拳轻轻捶了他一下。
他笑着将她软绵的手握在胸前。「看在我替娘子报了仇的分上,你莫恼了可好?」
感觉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她心窝也跟着暖暖地融化,偎在他怀里,双手依恋地搂抱他的腰。
那日,官府派人去搜索了苏府,苏景铭怕被抓个正着,暂且找了个隐密的所在躲起来,哪知潘若兰得到了消息,带着苏耀宗寻上门来。
潘若兰原是想趁着苏景铭落魄,前来与他共患难,她心里对这男人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可苏景铭终究还是令她失望了。
两人起了口角,苏景铭随手抓起一根藤条,鞭打潘若兰泄愤,潘若兰情急之下,拿了一个花瓶就往苏景铭头上敲去,一下就将他敲得头破血流。苏景铭晕了过去,潘若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现场放了一把火,等到有人来救火时,苏景铭早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而潘若兰带着苏耀宗悄悄潜回苏府,卷了金银珠宝跟一叠银票,母子俩就坐船往南方去了……
「那船应该是爷替她安排的吧?」月娘轻声问:「当时潘若兰能找到苏景铭藏身之处,也是爷通知她的?」
「她与苏景铭纠缠这么多年,总该有个了断。」陆振雅语声淡淡,停顿一息。「至于她一个身怀钜款的妇人,又带了个稚龄幼童,这南下的一路上能不能平安,就不干我的事了。」
怕也是不得善终吧!
月娘心中感慨,若有所思。
陆振雅望着她复杂的神情,伸手抚摸她脸颊。「你会不会觉得我做得太狠?」
她摇摇头。「连她自己的娘家族人都不理会她这个潘氏女了,爷又何必对她心怀歉咎?无论她此后下场如何,都不过是个人的因果罢了。」
是啊,都是因果。
就如同今世两人能有机会相知相惜,或许也是前世种下了善因,才能结下此善果。
上天,终究是有情的。
陆振雅紧紧地拥着怀中的女子,与她耳鬓厮磨。「月娘,此生能得你相伴,我再别无所求。」
她扬起眸,情深款款,温柔地贴上他的唇,以吻封缄——
「我心亦然。」
尾声 再续前世缘
大庆十四年,中秋夜。
这年,陆家喜事连连,先是陆家新制的蜜柑红茶正式成为贡茶,广受京城高门世家的追捧,坐实了「天下第一茶」的名声。
再者月娘接连发嫁了两个大丫鬟,春喜由她亲生爹娘作主,许给了陆家茶园一名年轻的管事,夏染则是宋青亲自来求,经历好一番考验,月娘才答应将夏染嫁给他。
接着是月娘的娘家那边传来消息,朱阳生在县试、府试、院试中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取得秀才资格,不仅能让家里免除徭役,就连朱阳生见着地方官老爷也可以不跪了。
这可让朱家爹娘高兴坏了,月娘这个做姊姊的同样脸上有光,有娘家可靠,她在夫家的地位自然更是水涨船高。
而最让陆家阖府上下尽皆欢欣的喜讯,就是他们的主母怀孕了!
自得知月娘有孕,莫说陆老太太当即就免了儿媳的晨昏定省,本就疼惜她的陆振雅更是将她宠上了天,千般小心、万种体贴,侍候她比她的几个丫鬟都还要精心,人人都说这个素来冷静自持的大爷简直变了个人,封他为「宠妻狂魔」亦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