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坐在庙门口发呆,想着母亲这一生不曾享过一天真正的福气,就这么撒手人寰,心中越发感到悲凉难抑,待回过神来,只见外头天色已暗,而庙里不知何时摸进来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一脸色眯眯地盯着她。
「苏大小姐,你瞧咱们都是可怜人,正该互相安慰,不如一起乐一乐?」
其中一个嘶哑着嗓音开口,另一个已是迫不及待解开裤带。
苏盼月一颗心沉下,如坠深渊。
她知道自己身无长物,也只剩一身好皮囊,一个姑娘家失去家族的庇护,沦落市井风尘,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她很清楚。
可她不甘心!
命运如此的捉弄,老天这般的无情,她不甘心!
「别过来!」眼见两个乞丐步步逼近,苏盼月又急又恨,全身颤抖。「你们是谁?如何知晓我的身分?」
两人嘻嘻笑着,一脸猥琐。「我瞧你这姑娘也是活得糊涂,到现在还不晓得自己着了谁的道!」
「千金小姐又怎样?还不是得沦落到这间破庙里?来吧!跟爷乐呵乐呵,爷好好疼你啊!」
所以是苏家的人让这两个乞丐来糟蹋她的吗?他们怎能如此心狠,她与娘亲都已经被赶出来了,他们竟还不肯放过!
苏盼月恨极了,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恨自己护不住最疼自己的娘亲,恨自己只能由着苏家人主宰自己的人生。
她恨到了最后一刻,老天还要任由这两个无赖汉觊觎她的美色,她已经失去一切了,难道连女儿家的清白都不能保住吗?
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狠狠咬牙,从角落翻出一把在林子里捡来的破柴刀,一声凄绝的嘶喊,不管不顾地朝那两个乞丐砍去。
如一头被抛弃的幼兽,她使劲挥舞着柴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反抗着不公的命运,一刀落下,血花飞溅,血色映红了她的眼,更沸腾了她体内愤恨的血液。
她喊着、砍着,杀红了眼,扞卫自己的清白,扞卫自己仅余的一点尊严。
是人,就该有尊严,不论活着还是死了,这都是她绝不退让的。
因为她不甘心,不能甘心——
第一章 重生回过去(1)
「她还没醒?」
屋外细雪纷飞,屋内却是暖融融的,屋角的炭炉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无烟无味,带来一室春意。
只这春意到了窗边坐在一张花梨木雕花靠背椅的男人身上,教他沉冷的脸色一冻,立时就化为乌有,让一旁回话的丫鬟春喜都忍不住抖了几抖,嗓音微颤。
「回大爷的话,还没醒呢。」
「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昏睡着?」
「许是冻坏了身子,大夫说得好好将养几日。」
「再不醒来,就拿冷水浇醒了她!」男人话里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春喜又是一阵冷颤,悄悄瞥了眼躺在床上昏睡着的姑娘,姑娘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明显就是溺水后身子承受不住,如今还受着寒苦。
但大爷对她可是毫不同情,谁教这姑娘是为了逃婚才溺水的呢!而且还是与自己的青梅竹马私奔,差点让大爷头上戴了绿帽。
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想他们陆家大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若不是数月前意外遭难,身子骨一日日地败坏,怎能轮得到这个出身农村的野丫头来高攀!
怪只怪老太太心里着急,一时冲昏了头,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话,说是这姓朱的丫头命带福气,八字极旺陆家,才会坚持要这丫头嫁进陆家来冲喜。
这可惹毛了大爷,才刚能起身就命贴身护卫宋青去盯这丫头,谁知就抓到了这丫头与人私奔,还将仓皇之间落水的她给救了起来。
春喜正寻思着,陆振雅已失去了耐性,冷声命令。「去拿一盆冷水来!」
「是。」春喜不敢违抗,立即就转身出门,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宋青。
春喜顿时羞红了脸,宋青却是面不改色,来到陆振雅面前,低声说道:「大爷,老太太过来了。」
陆振雅剑眉一蹙。「她来做什么?」
「朱家那边来人了,老太太听说朱姑娘在这里,担心爷做出什么事,就带着朱家人过来了。」
「朱家都来了些什么人?」
「是朱姑娘的爹娘,还有她的弟弟。」
一家子都来了?陆振雅不悦,还未及发话,陆老太太已当先闯进屋里来,后头跟着朱父朱母,朱家的小儿子朱阳生尾随在最末。
「振雅,朱丫头怎么样了?听说她溺水了,大夫看过怎么说的?她这身子还好吧?」
陆老太太神色关切,朱家三口人更是面露急色,朱母伸长了脖子张望,见女儿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软的锦缎被褥,看来应当性命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相较于陆老太太与朱家三口人的心急如焚,陆振雅显得冷静而淡漠。「她好不好的,也不关我们陆家的事。」
「怎么不关呢?」陆老太太着急不已。「丫头可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呢!」
陆振雅语声淡淡。「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这桩婚事?」
陆老太太一阵心虚。「这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娘这都看准了……」
「可我不愿!」
陆振雅回应得干脆,陆老太太一窒,朱家一家三口更是登时变了脸色。
「振雅,娘也是为你好,这丫头是命里带福的,她能旺你,也旺咱们陆家……」
「她若真是命里带福,会差点溺水,如今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吗?」
「振雅,你听娘的话……」
「娘,自从爹不在,这府里向来是儿子主事的,还是娘认为我现下身子这景况,就作不得陆家的主了?」
陆老太太闻言,又尴尬又心疼。「娘不是这意思,只是娘见你如今这般,心里实在难受。」
「娘若还在意儿子的心情,那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
「这怎么能行?」陆老太太为难了,朝身后的朱家人使了个眼色,朱家夫妇也是机灵的,两人慌忙就跪下。
「陆大爷,都是我们做爹娘的管教不严,惯得这月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闯下大祸,您千万莫恼,我们这就替女儿向您赔罪了。」
说着,两个老人家竟要对陆振雅磕起头来,陆振雅听风辨声,眉头一紧,宋青立时会意,伸手一个巧劲,将两个老人家拉起来。
「老人家可莫这般折煞我家大爷。」
「是啊是啊,哪有岳父岳母向女婿磕头的呢?这道理到哪里也说不过去,是吧?」陆老太太帮着腔,瞥向儿子的眼神却越发心虚。
朱父听着也感觉不好,连忙摇手。「那我们不跪、不跪了!」目光朝小儿子望去。
朱阳生也是个不笨的,上前几步。「我是姊夫的小舅子,是晚辈,孝敬姊夫是应当的。」说着就要跪下。
「阿青!」陆振雅厉声喊。
宋青掌风一带,朱阳生原本欲软倒的膝头便不由得又打直,僵硬地站着,一动也不能动。
朱家爹娘见势不妙,两人交换一眼,就高声哭嚷起来。
「我苦命的月丫头,你这都已经是许了人的了,要是夫家不要你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咱们乡里对女儿家的名声最是看重的,怕是你这一回去,里正就要派了人拿你去浸猪笼啊!」
「都是爹不好,爹没能耐,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是娘的错,娘没有好生教养你,没教会你看人心好坏,才会让你上了那个死小子的当,你差点都被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