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虽不解,却也立刻给他诊了脉,半晌抚须道:「都督的脉象强而有力,身强体健的得很。」
「所以,除了膳食之外,还有无其他投毒方式?」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一日三餐皆从小厨房而出,有时是她自个儿捣鼓的,而他一日三餐,约莫有两顿饭是在家里吃的,她要真因为如此长期累积断肠草毒,他也会有。
大夫想了想,道:「若是有燃香或配戴香囊习惯,也有可能。」
这下子,于悬是真的不解了,她并没有燃香的习惯,更不曾在她身上瞧见香囊,这毒到底是从哪来的?
「她身上的毒能解吗?与她的昏厥可有关?」
「能解,但需要一段时日,至于县主昏厥确实也与毒有关,长期缓慢的毒素入体,并不会让人察觉,一点头疼脑热也不奇怪,可这毒日积月累,症状会逐渐加重,直到毁坏五脏六腑,最终只剩一条路。」
于悬阴沉着脸,拳头松了又握,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有劳大夫开方子,只要是合适的药材尽管说,我必能调到药材。」
大夫应了声,便到隔壁的堂屋开药方。
于悬垂着眼,注视着面无血色的洛行歌,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毒,而他浑然未觉。
他甚至没有察觉她有任何异状,或许哪怕她身有不适也不会告诉他。
如果不是经这一事,也许她会逐渐凋零,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思及此,他的心狠颤了下,从骨子里泛开一阵恶寒,俨然无法承受这事发生。
「大人,活口送去北镇抚司衙门了。」突地,外头响起涂胜的声音。
「可让伏刚审问了?」他吸了口气,稳住心绪才问。
「伏大人说了,请大人静待佳音。」涂胜顿了下,又道:「萧群想知道县主的现状如何。」
「叫他滚。」
门外的涂胜为难地看了眼身旁的萧群,想替萧群求情,可是大人已经很久没用这种冷嗓说话,在在显示他心绪不佳,还是别问了。
于是他朝萧群使了个眼色比了比旁边,萧群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瞧见隔壁堂屋里似乎有个老者正伏案写什么,赶紧快步走去。
于悬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依旧昏睡的洛行歌,掀袍在床畔坐下。
为何这天地间竟出现了个教他如此牵肠挂肚之人?
洛行歌半梦半醒,像是听见什么刻意压低声响的交谈声,可她醒不过来,只觉得好疲倦,又觉得头疼背也疼……她这是生病了吗?
唉,她很少生病的,可是这躯体实在太弱,她想办法调理还是有限。
算了,太累了,还是再睡一会吧。
「……温家?」
「说是温家二房的嫡二公子温潜买凶所为。」涂胜压低声音道。
于悬微眯起眼,突地哼笑了声。「涂胜,依你所见,那些黑衣人像是寻常杀手?」
「恐怕不寻常,一个个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要说是大内高手都不为过。」
「温潜买得起这种凶?」不是他看不起温家,而是依温家的人脉和家底,想要找到这种近似大内高手的杀手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有人刻意牵线。
「呃……」
「让伏刚再审。」
「是,属下马上差人传话……对了,大夫说了,药得趁热喝,要是凉了就没效用了。」涂胜看着于悬手上端的药盅。
「知道了。」
关上门,于悬端着药盅回头,就见洛行歌已然清醒,正抬眼看着他。
「醒了?」他大步走向她,很自然地往床畔一坐。
「逮住行凶之人了?」洛行歌劈头就问。
她的脑袋还不怎么清醒,可听到他和涂胜简单几句的交谈,猛地想起她中了埋伏,要不是他带人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于悬闻言,俊脸一沉,把药盅往桌几上一搁,作势要将她抱起。
洛行歌吓了跳,下意识闪躲,顿时痛得嘶叫连连。
于悬见状,脸都黑了大半。「躲?你躲什么?」
「不是……你突然靠过来会吓到我。」天啊,她的背部着火了吗,好痛啊!
「吓?你不是说我长得美,能吓到你什么?」
洛行歌痛归痛,还是能察觉到他异常恶劣的心情。
「你……心情不好?」分点神打量他,别说笑意了,整张脸简直像是浸在冰里头,冷得她快打颤。
「还行,我也想知道你还能怎么惹火我。」
她?她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对了,他们还在冷战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
「不是故意的都能惹火我,要是故意的还得了?」
洛行歌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袖角,软声道:「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于悬抿了抿嘴,再次靠近她,见她乖乖地不闪也不躲,他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将药盅递到她手里。「喝药。」
洛行歌看着黑抹抹的中药,内心哀嚎着,但还是一鼓作气地吞下去,至少苦的时间比较少。
就在她吞下药汤,一阵干呕感涌上时,一块甜饴送到她的嘴边,哪怕她不嗜甜,也毫不犹豫地含入口,实在是这药腥臭得过分。
指尖被她的唇微微掠过,于悬心尖抖了下,随即将念想甩到一边,拿了引枕往她身后一靠,道:「我气的是,你没跟我说一声就出门。」
洛行歌呆了下。「我……我有差人通知你,还问你要不要一道去呢。」
「没有,告知我的人是我留在府里的暗卫,他是找了人问清你要做什么,才赶紧到衙门找我。」
「不对,我明明有让萧群派人通知你,你把萧群找来。」她急道,忘了背后有伤,一坐直身子就痛得龃牙咧嘴。
于悬眉头皱了下。「你冷静点,人要是跑了,你现在要找也找不到,若是没跑,想找来还难吗?犯得着让你这般着急又弄痛伤口,要是口子再裂开,非留疤不可。」
「留疤就留疤啊,反正又没人看到。」伤口在背部靠近右肩胛骨的位置,能瞧见这处伤疤的人应该不会存在。
「我会看。」
「你?」
「看不得?」
「……你没事干么看?」难道他已经看见了?是说,背部嘛,被看见也没什么……吧。
「我吃饱撑着,不成吗?」
面对他强硬的态度,洛行歌只能乖乖装鹤鹑,不再企图激怒他。
虽说他生气的脸看起来比平常更真实更帅气,但没有人喜欢面对生气的人,尤其那把火还是她点的……
「不对,我有差人通知,只是阴错阳差没通知到你,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干么还生气?」
「气你就是个傻的,如果不是我带人赶到,你知道你们会是什么下场?」他声薄如刃,一字一句地刚进她心底。「那对母女值得你拿命去挡?」
洛行歌微眯着眼,一脸反省地道:「这个……人就在我面前,没有不护着的道理,况且她们是为了我好才邀我出门,我实在是察觉得太慢了,而且那些人太强了,全都是高手,不知道萧群他们有没有受伤……对了,容……」
「你还管他们有没有受伤?没将你护好,要他们去死都应该!」于悬简直想掐死她算了。
「欸……话不是这么说,无端端遇埋伏,害他们差点送命,不对的人是我,你别怪他们。」
「那么,怪谁?」
「……怪我。」她垂着脸含着糖,却觉得糖一点都不甜,好涩。
于悬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大的火也被消弭大半。「这事我会查,你乖乖养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