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夫人又跟她说了许多小故事,多半是夏子程小时候怎么调皮,怎么挨打,后来十岁左右,又突然开始懂事,开始出现世家子弟的样子,但皮归皮,他功课却一直很好,四书五经念上三遍就可以背诵出来,武功也没荒废,刀枪射箭,都有一定的水准,对这样的儿子,爹娘是又气又爱。
然后说起三个姊姊出嫁时,他都跑去恐吓姊夫,要是敢对姊姊不好,他一定上门打断他们的狗腿。
对嫡姊是这样,对庶姊也是一般。
夏老夫人说,这点真不容易,高门宅院,嫡庶不容才是常态,哪怕夏阔那样的人,都没能跟庶弟处得很好,夏子程却凭着开阔的心胸,收服了庶弟庶妹,让他们真正把自己的大哥当成依靠。
正当夏老夫人说得高兴,突然一个娘子进来,在夏老夫人耳边说话。
夏老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待那娘子下去后,夏老夫人道:「子程,皇太后把姚姑娘给你当贵妾了?」
「是,懿旨来了?」
「懿旨怕要晚点,是口谕先来,皇太后怎么突然管起我们家的事情来了?」
夏子程万分无奈,「祖母有所不知,祖姑昨日传话让我今日也入宫,没想到安定郡王在,那厮不知怎的特别针对我,自己求娶尚将军不成,又让皇太后赐下我跟姚姑娘的婚事,不过皇太后顾及门第相差太大,所以只给了贵妾名分。」
「贵妾我看也好,姚姑娘被禁足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眼光短浅,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宗妇,你要喜欢,放在院子里宠爱可以,但正妻务必要娶门当户对的小姐。」夏老夫人说道:「一定要四品以上的门第,还得是嫡出,教养太重要了,姚夫人肯定没花时间教这庶女,她才会如此不懂事。祖母老了,没时间再调教一个孙媳妇出来,你母亲身子也不好,无法替你教媳妇,所以你得选个好妻子,将来担当起宗妇的责任,跟你一起撑起我们夏家的荣华。」
「孙儿知道。」
夏老夫人见他没顶嘴,心里舒坦,这又把目光转向尚灵犀,想了想便褪下自己的翡翠红丝蠲子,「虽然尚将军不希罕珠宝首饰,但老身只有这些,给尚将军当个见面礼吧。」
尚灵犀虽然多年从军,但闺阁教育还是有的,于是双手接过,马上套进自己的手腕,「多谢夏老夫人。」
两人出了夏老夫人的院子,尚灵犀举起手腕,「多谢你啦,我平白得了一个翡翠红丝蠲子。」
「你喜欢蠲子?我买来送你?」
「特别买的不喜欢,这种可以说出一段故事的蠲子才喜欢。」
「我也是,我喜欢的几方砚台,都是跟朋友交换而来的,每一方我都能想起当时是什么状况,我们是怎么交换了砚台。」
尚灵犀摸摸肚子,实在有点不舒服,但又不想跟夏子程说,于是道:「我也该回去了,不然贺宁跟小粮会担心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西疆?」
「就这两天。」
「我去送你。」
「不用,我们是军人,潇洒一点。」要是有很正式的告别,她一定会忍不住哭泣的,到时候他定会吓一跳,以为她有病,「就此别过吧。」
夏子程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愿去想心中的失望是什么,只笑说:「那好。」
「玉兔我一并牵回去了,等明年生了小马,我再派人还给你。」
「玉兔你就留着吧,一匹马而已,难道我还舍不得给你?再者,玉兔生了小马,却又跟小马分离,也实在可怜,你就养着它吧。」
「好,那……夏子程,后会无期了。」
夏子程点点头,心中空荡荡的,但还是振作起精神,「保重。」
第九章 藏一个秘密(1)
尚灵犀回到客栈,便往床上一倒——肚子怎么这样奇怪。
也不是小日子,就是一种闷闷的感觉。
贺宁见状走近,「你怎么啦?」
「肚子不舒服。」
贺宁倒在她身边,像两人小时候那样,「如果让我进宫,我也肚子不舒服。」
尚灵犀笑了起来,「那是,我不怕杀人,但进宫真有点忐忑。」
「我让店小二请个大夫来看看,你就要回西疆了,莫在中途有什么问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反而没得医。」
尚灵犀想想也好,就让贺宁去了。
大夫来得很快,一个白胡子老公公,自称姓欧阳。
尚灵犀也不矫情,直接伸出手,「有劳欧阳大夫了。」
欧阳大夫笑,「不急不急,姑娘最近吃睡可好?」
乍听「姑娘」这两字,尚灵犀还楞了一下,后来又想,自己再怎么像个男人,又如何穿着戎装,终究是女子骨架,女子面相,这又怎么骗得了大夫,「吃得好,也睡得好。」
「就是今日开始肚子闷痛是吗?」
「是,现在问题不大,不过我接下来要长途远行,怕中途恶化,所以劳烦欧阳大夫给我看看。」
欧阳大夫还是很慎重的在她的手腕上铺上丝帕,这才开始诊脉。
诊完左手,诊右手。
尚灵犀就见老大夫一脸凝神,心里嘀咕,不是给点消化丸就好了,难不成还是大病?
欧阳大夫收回手,「不是有病,姑娘这是有孕了。」
简单几个字,平地一声雷似的,轰得尚灵犀耳朵嗡嗡作响。
有孕?
有……孕?
她跟夏子程不过一夜夫妻,居然会因为这样怀孕?
她有夏子程的孩子?
尚灵犀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脑海,会像他吗?希望长得像他,个性也像他,尚灵犀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外貌,但夏子程的外表是她喜欢的样子,有他斜长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坚毅的脸形,当然,要有他的脾气跟个性。
孩子欸……
她跟他的孩子。
就算他们一辈子见不着面,也有一个孩子维系他们的关系,想到自己可以养个小夏子程,便觉得老天对她真的不算坏。
当然,她不会让他知道,这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一时之间又高兴,又不敢相信,彷佛在梦中……
贺宁却是着急,「大夫,可是真的?」
「自然,阴搏阳别,谓之有子,这喜脉可是最简单不过的,只是姑娘怀孕后没得休息,得好好调养,老夫先开些补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睡前喝一次,刚刚听姑娘说有远行,此事万万不可,得好好休息,至少头三个月得安定下来。」
贺宁包了一个大大的荷包给欧阳大夫,「大夫,这事情请您别跟第三人说起。」
欧阳大夫收下荷包,点点头,「老夫行医多年,这点道理还懂。」他也不想去猜测或者打听客栈中女子的来历,总之他的本分是行医,那尽本分就是了。
送走了大夫,贺宁转身关上门,就见尚灵犀一脸喜气洋洋,「贺宁,我有孩子了。」
「我的好堂姊,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是真的很高兴……」
贺宁低声道:「这孩子不能要。」
彷佛一盆冷水浇下来,尚灵犀这才从欣喜中回到现实——未婚生子,东瑞国对还没出阁的女子可没这样大的宽容。
这孩子来得意外,也不是时候,但他就是来了,喝药打掉吗?她做不到。
她喜欢夏子程太久了,久到她愿意扛住这些,好留下他的血脉,因为这能留下更多与他相关的东西,「我想生下来。」
「堂姊,你听我的,趁现在孩子不大也没人知道,赶紧喝药,女子怀孕肚子会大的,你要怎么瞒?到时候消息传到京城,你就不怕夏子程想起那夜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你,到时候你要接受把孩子给夏家,还是让孩子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