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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豁出性命的劝说没有得到督公青睐,但……好似也不打紧,因为督公大人似乎在这一瞬才完全回过神来。

  「……回宫。」涩涩地丢出两字,督公大人随即旋身走向小马车,轻敛的双目中布满难以掩饰的阴郁。

  *

  重生在这一世,已近而立之年的路望舒至今未收半个徒弟。



  上一世所收的大徒弟袁一兴如今仅是一个寻常少侍,与他几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而往后他亦没打算收徒,清清静静反倒自在,再说了,他连拜师习艺都省去,不收徒弟也是刚好而已。

  重生的他,就等着她,一心一意。

  终于让他等到她,虽说一开始因她的惧怕和疏离感到失落,庆幸的是自己很快察觉真相,在她身上发现的一切令他惊喜万分,以为两人就这般你情我愿、顺顺利利前行,未料是自身一厢情愿。

  她竟认为他是为了行事方便、万事方便才想跟她要好!

  试问,他有什么好方便?

  不过就是她深知他的底细,他对她亦是知根知底,彼此能毫无顾忌,然后……好吧,他确实略占上风,靠的是她倾心于他。



  可恼的是,她明明喜欢他却选择放手,这究竟哪门子道理?

  他一开始实不明白错在何处,直到回到宫中,把自己关进内院的书房坐禅般地想过又想,整整「面壁思过」一整晚,终于有所体悟,即是——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说再多皆无用处,以前是她女追男不断追求,如今累了,那就换他男追女追求回去。

  帝都年年有大事,有的怪有的奇,有的是大快人心,令人拍案叫好,有的则让人看得津津有味,想嗑着瓜子天天看戏看下去。

  晌午未到,茶馆一条街上,最负盛名的「松涛茶楼」店内就已坐无虚席,有人正在一楼大堂上对着围坐的茶客们开讲。

  开讲的这位姓邹的小老儿并非松涛茶楼请的说书先生,而是一位天天上茶楼喝茶吃果、爱与人闲聊的常客,近来这位邹老儿颇受帝都茶客们关注,原因是他就住在一段香酒坊正对面,与一段香是实打实的对门邻居。

  「算一算也都整整十日罗,那位路督公连续十日天天遣人送礼物上门,指名给一段香的姜老板,那些衔命前去送礼的锦衣卫们往人家酒铺子前一站,气势可谓惊人,弄得姜老板想避而不见都不成。」手中的摺扇有模有样展开,搦了两下,曼声问道:「你们可知姜老板为何不想见都不成?」

  「那必然是督公大人特意交代,礼物不能放下就走,得亲送到姜老板手中才叫大功告成。」

  「是啊,锦衣卫们一向听令办事,不见姜老板亲自出来收礼的话,必定会死死守在一段香的酒铺子前不走,那、那咱们老百姓哪里敢靠近?一段香的生意定然受影响,咱要是姜老板,再怎么不想搭理也得出面。」

  听到两名茶客接连答话,邹老儿丢开摺扇,抓起惊堂木「啪」一声敲响桌面。「正如所言啊!」

  明明不是说书先生,上茶楼却自备了摺扇和惊堂木,显然颇享受这些天在松涛茶楼这儿所受的注目。

  邹老儿接着道:「咱们这帝都大城,前阵子闹的是前左相甄栩的通敌案,堂堂一品相爷好日子过腻了,竟串通西关外的硕纥人欲借机铲除政敌,这桩大案看来也被锦衣卫宫外处审了个七七八八,以为该风平浪静一些时候,谁知都快三十岁的督公大人突然春心荡漾,生生看上人家姜老板,欸,铁树难得开花,当然得死命卯起来追求,督公大人可是把所有好东西都奉上了呢。」

  某位茶客嗤之以鼻。「哟,有什么好东西?你老儿又知道了?」

  信用遭质疑,邹老儿把惊堂木「啪啪啪」拍得山响,跟着抓起收束的摺扇直指对方,「小老儿就是知道!咱家布行与一段香当了十多年的对门邻居,酒坊里头有多少酿酒师父和伙计咱都数得出,若说起路督公送的礼,就拿昨儿个的礼来说——之前锦衣卫送来的礼物不是装在精致匣盒内,要不就装在雕刻繁复的箱子里,明眼一看都觉颇有分量,可那些礼,姜老板即便被迫收下也不会当场打开,但昨日的那一份她却是在收到后立即揭开,嘿嘿,小老儿我刚巧上对门敦亲睦邻,刚巧站在姜老板身旁,于是刚巧就把那份礼瞧得一清二楚……」

  见围着他的老少茶客们听得两眼不眨,邹老儿清清喉咙,故意卖起关子,「众位可知道姜老板为何会当场打开那份礼?」

  「要是知道也不必天天上茶楼听您老说话了呀!」

  「快说快说!您老今日的茶钱果子钱咱包了,别再吊人胃口!」

  邹老儿咧嘴笑。「好咧,那多谢啦。嘿嘿,姜老板这会儿之所以当场拆礼,是因为锦衣卫递上来的东西装在信封内,姜老板当下以为是一封信,八成着急读信,遂一接到就拆开了,结果……」

  「竟不是信吗?」两、三名茶客异口同声问。

  「还真不是,小老儿凑近去看,姜老板手中摊开的可是三张地契呢。」邹老儿喝了口温茶,道:「包括帝都的大宅子,加上外头两座别业,为博取佳人欢心,督公大人可是好大手笔。」

  茶客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叹,邹老儿获得该有的回响,非常心满意足。

  片刻过去,一名蓄着山羊胡的老茶客突然叹道:「只是被这位路督公瞧上了,一段香的那位女老板怕是难以摆脱得掉,咱见过她一面,记得是白白净净、模样甚好的姑娘家,感觉性情也好,都到适婚年纪了,如能找个好儿郎嫁了,那该多好。」

  某位年轻茶客摇摇头,语带唏嘘。「难罗难罗,就算姜老板敢嫁人,怕也没谁敢求娶。」

  「说得也是,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谁敢往路督公嘴里掏食?咱瞧啊,即便是王公贵族也没这胆量,俗话说,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谁知小人躲在背后会使什么阴招……唔唔……」话未完,此人嘴巴被邻座之人塞进一块糕点堵住。

  「嘘、嘘!王老兄,拜托你说话留神点儿啊!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话不能乱说,若被锦衣卫听了去,大伙儿都没好果子吃。」邻座的比了个砍脖子的动作。

  「唔……」那人老实嚼起口中茶点,不说了。

  这一边,邹老儿的面色亦变得略沉重,这会子也跟着叹气——

  「所以说,一段香的众人才会气到都没好脸色,自家年轻女老板遭一名……宦官观観,弄得满帝都尽知,而尽管这位督公大人权势滔天,跟了他,往后绝对是吃好穿好、坐拥金山银山,但这人毕竟……有所不全,姜老板若跟了他,往后没啥儿幸福可言,但如果断然拒绝,欸欸,都不知会替一段香招来什么祸事,两难啊两难……」

  第十章 唯缺你一人(1)

  这一天夜里刚过子时,成了帝都百姓的谈资亦受百姓们深深怜悯的姜守岁从梦中醒来。

  梦里所见已模糊,但心头犹留几丝怅惘,隐约像又神游了自己的某一世,苦恼着督公大人不肯开窍。

  揉揉温度略高的脸,梦醒后再难入眠,她干脆披上衫子走出自个儿厢房。

  春信尚未显意,这冬末的夜风犹然凛人心魂。

  立在廊檐下,她瑟缩双肩不由自主地抖上好大一记,还小小打了个喷嚏,才想着要不要回房里穿得再暖和些,庭前老梅树下的一道修长黑影吓得她险些放声尖叫,瞬间忘却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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