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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督公大人却说出古怪的话,与以往全然不同的路数,她被拒绝惯了,一时间对他的问话只觉迷惑且不真实。

  「等等!你要去哪里?」

  耳畔响起他略绷紧的问声,她的一只小臂随即被握住,脚下步伐只得跟着停下。

  「我该回酒坊,天快黑了,我也出来太久了,我要回去……我不要再跟你说话。」她讷讷回答,眼睛直视前方偏不看他,似乎脑袋瓜里还一团乱。



  什么叫她不要再跟他说话?路望舒一听脑袋瓜也乱了,五指收拢将她抓得更紧。「你哪里都别想去,咱们话还没说完。」

  他如果姿态肯放软,凡事有商有量,姜守岁还有可能乖乖听话,但聪明绝顶的督公大人此刻脑子八成浸了水,偏只会用强,结果就惹得冲突加剧。

  「你、你放开!」姜守岁扭着手挣扎,另一手使劲儿推人。

  适才她起身时将路望舒推开了两步,显然是他有意迁就,此时她再想推人,督公大人根本是挺着胸膛任她乱推乱捶,两只套着黑靴的大脚直接黏地上似的,难以撼动分毫。

  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姜守岁气到眼眶泛红,鼻头和两颊都泛红,今日这一见,她都不知被他气了几回,恼火到心口都阵阵抽疼起来。



  「可恶!」嚷了声,她干脆朝他冲撞过去,当真是无招可使下的一记大烂招,这一撞不啻是投怀送抱,她整个人被督公大人展臂拥紧,后者再顺着冲撞力道倒坐躺椅上。

  尽管手段强硬,路望舒心里实在没底,只晓得还不能放她离开。

  她真这么头也不回走掉,他一颗心如吊着十五只桶子七上八下,定无法安生。

  「现下就把话谈开,没把你我的事缕清楚了,姜老板就别想走。」他还在发狠,袍下长腿一个俐落动作,立时将她乱踢的双腿夹住。

  「你我的事早都清楚明了,都经历这么多次,我学乖了还不成吗?督公大人还想小女子如何?你……可恶!放开呀——」她绝非任由人欺负的脾性,越受欺压越要反抗,就算落在他怀里也不见消停。

  突然一声痛苦呻吟响起,很痛很痛的那种,粗嘎气音刮过喉道和鼻间,呼痛般喷出,路望舒浑身紧绷,四肢狠狠缠住怀中娇躯,并垂下脸埋进对方的颈窝,有力且有效地制住这场暴动。

  姜守岁之所以止住挣扎,一是因听到他痛苦呻吟,另一原因是他身躯先是紧绷了一小会儿,跟着开始细细颤抖,像似忍了又忍、忍过再忍,但最终痛到实在难以忍耐,才会那般抖到无法克制。

  困在他臂弯中,彼此身子紧贴着,那一阵阵的颤抖彷佛也传到她身上来。

  「路望舒……你怎么了?」她不确定他是否身患隐疾,毕竟这一世与他的遇见跳脱太多既定记忆,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发生。

  男人仍在颤抖,气息甚是紊乱,而她就是个不中用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见他状况不太对,什么狠劲儿都撒不出来了。

  「你方才还在擦拭鼻血,我觑见了,那条白巾子上头斑斑血迹,你、你……」她话声陡止,因督公大人在此时抬起头,她遂近距离目睹两行鲜血从他鼻中流出,惊得她抓着衣袖直接抵过去,两人目光终于接上。

  路望舒脸色红得极不寻常,抵在鼻子下端的衣袖让他略感呼吸困难,他抬手握住那只手,轻轻抓在自个儿掌中,庆幸她没再剧烈挣扎。

  「摄魂术需靠内劲驱使,若内力不够深厚,对身体的耗损极大,呕血不止亦有可能,如今仅流点鼻血罢了。」

  这些年按着摄魂术的百字心诀练气,遇到需施术时,最终都能安然过关。

  这一次鼻血直流,主要原因是施术时间过长,不是像以往那样仅需下一、两句话的指示或暗示便能大功告成。

  他调息了会儿,吁出一口气,微扯嘴角。「姜老板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姜守岁本能一嚷,双颊发烫,跟着又想摆脱掉他。路望舒很快出声道:「方才流鼻血是因施术后的冲击,现下鼻血又流却与摄魂术没多大关系了。」

  闻言,嘴上嚷着「才不担心」的人儿止住动作。「路望舒,你到底是怎样?」若非见他鼻血又流,真会揄起拳头捶过去。

  她的在意令他微绷的眉间一松,垂首,将额心抵在她单边肩头上,男音慢悠悠荡开——

  「突然间身体变得热烫,呼吸吐纳也变得粗嘎,气息灼灼,心跳加剧,不仅如此……还变硬了,又胀又热又硬,这般状况还是头一回,之前不曾有过,姜老板方才动作大了些,被你的膝头顶了一记,简直痛不欲生……」

  说着说着,他话中似浮现笑意,「都说那处是男子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原来是真的,可明明痛极却不愿松手,怀里拥着柔软娇躯,热气往身下冲也往头顶上冒,鼻血跟着流出两管,这模样确实难看。」

  随着他的话一字字进到耳朵里、脑子中,姜守岁清亮亮的杏眸越瞠越圆。

  不再胡乱挣扎后,此刻侧坐在他身上的她终才惊觉到,自己被他一双大长腿夹住的膝腿正毫无缝隙地顶住他胯间。

  幼少时的他被一刀刑过,那脐下三寸的地方该如一马平川,什么都不会有,但是此时的他……竟然……

  黑袍底下,一副硬物隔着薄薄布料贴靠她的膝腿,他浑身热气勃发,尤其腿间鼓起的那一处格外明显,虽未垂眸去看,但凭感觉也能轻易想像那长度和形状……噢,打住!

  意识到思绪转到何物上头,她瞬间僵住,脑子里又开启另一波混乱,「路望舒你、你……你竟然不是……」

  男子抬起俊颜,颊面绽开的两朵红云甚是好看,一路红到两只耳朵上,他难得腼腆,都是个快而立的人了,此际的神情竟有少年般的纯真和羞涩。

  姜守岁内心惨叫了声,头一次觉得督公大人美得太过火,他本就生得白皙清俊,再添上少年干净的气质,还让不让人活?

  「姜老板,本督不是太监之身。」他松开对她的禁锢,毕竟她僵化到只会傻望着他。

  *

  夕阳西落,天色已然暗下,狗尾巴巷这儿有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从巷中出来,马车外观朴实得紧,车厢内却布置得颇为舒适,此刻姜守岁就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长条椅板上,怀里搂着一只兔毛制成的胖迎枕,陷入思考中。

  马车自然是督公大人所安排,姜守岁基本上在听完他的「自白」之后,对周遭发生的事就随便了,随便跟着他上马车,随便让他送自己回去,随便他杵在那儿盯着她看、等着她开口说些什么……

  唯独要她说话这一点她无法随便,需要一直去想,可能要想上许久许久。

  他说,这一世他带着前世记忆重生在躯体即将遭阉割之际,当时千钧一发,他已无退路,遂冒险对着刀子匠们施术,结果就是连好几天呕血,严重时甚至七窍见血,但终是以完整的身躯活了下来。

  为何已无退路?她怔然问。

  于是他淡淡说起他的身世,爹亲是年轻的秀才老爷,无奈体弱多病,在他稚龄之年便已故去,娘亲改嫁他人,将他留给本家的伯父伯母养育。

  若然养得起,他也不会被送进宫,这是一条满是无奈的伤心道,他所下的结论却是——这般积弱不振的世道,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且无依无靠的孩子而言,入宫才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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