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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半伏在软枕上,没压到肩后的伤处,他则面对着她侧卧,被刺穿的左边肩头厚厚包裹着,从松敞的中衣前襟即可觑见。

  两人虽然同榻而眠,他并未碰触到她,侧卧的睡姿蜷在榻缘边上,宛若用肉身形成一道墙,把她护在里榻。

  此刻的他只要往后稍一翻身必然跌落下去,那无知无辜的睡相莫名地有种可爱憨态,与那个抛却矜持、紧拥着她恣意亲吻的男人是如此不同。

  但是不管哪一种面貌的他,她都期待。



  一只藕臂从如茧的暖被中挣出,她朝他出手,先是撩开他中衣襟口,去检査他肩头是否还在渗血,以指抚过包裹着伤处的棉布,上头血迹确定是干燥的没有丝毫沾黏,她这才安心了些。

  替他拢好前襟后,秀指改而抚上他的脖颈,摸到那细致的喉结,再抚上他的下巴和面颊,被她以指骚扰的督公大人在此时徐徐张开眼睛,像似早已醒来,那两丸瞳仁如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清亮无比。

  「阿舒醒啦?」这话问得很没意义她晓得,但就是想问。

  「姜老板也醒了?」他问得更没意义,俊颜明显泛红。

  姜守岁倒是颇郑重地点点头,道:「我是醒了。有话想跟你好好说说。」她略顿了顿才说下去,「是在被劫走之前就想好的事,想跟你说。」

  路望舒有些按捺不住般盘腿坐起,一掌撑在膝头。「好,你说。」



  姜守岁也学他翻身坐起,但裹着被子不好动作,娇躯像条毛毛虫儿般奋力蠕动啊蠕动,好不容易才从趴卧蠕成坐姿。

  她拨开散在面上的青丝,对他红着脸笑。「唔……那个……想说给你听的话,说来可能有点长,阿舒可不可以让我穿着衣裳?」

  她询问的方式落入他耳中,听着好像是他故意不给衣物,故意要她赤身裸体,动机十分不良。

  路望舒一下子面红耳赤,脑中自然浮现昨夜所见的春光。

  由他亲自伺候,他是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帮她药浴沐发时不带色心,怜情满溢,可后来她一而再、再而三亲上来,把他脐下三寸的阳火都撩拨硬了,于是欲念横生,满腔邪火压都压不住,此时被她这般一问,他目光都不知往哪边放才好,喉咙清了又清才勉强挤出声音——

  「管着此处官驿的老驿丞有妻子同住,我昨儿个已请那位夫人帮忙张罗你的衣物,且都送来了,姜老板随时可以穿上。」

  姜守岁咧嘴一笑,叹气。「阿舒都敢大着胆子脱光我的衣裳,却不敢一件件仔细替我换上吗?」

  一抹熟悉却也异样的感觉掠过心田,路望舒忽觉眼前女子好似恢复了上一世的本性,又开始没脸没皮、不管不顾地玩弄起他来。

  这样是否能够说明,她愿意再给两人一次机会,给这一世一个圆满的可能?

  他气息粗重,悸动不已,反守为攻倾身靠近。

  他靠得那样近,张嘴轻咬她的下唇,低柔嗓音无比诱人,「本督说了,要伺候你到底,姜老板不想赤身裸体吗?那好,咱们就从贴身衣物开始,亵衣、小裤、中衣、衬裙、罗袜……本督都会一一帮你穿上,调好衣带,系好衣结,还要好一番梳妆打扮,把姜老板妆点得像个供人私藏的漂亮布娃娃那样,可好?」

  哇啊啊——哇啊啊啊——

  姜守岁内心放声尖叫,耳朵热红,脸蛋爆红,全身肌肤都红了!

  督公大人绝对是「孺子可教也」,竟然学会反击,把她对他惯使了的撩拨手法反馈回来,竟杀得她招架不住。

  她脸上藏不住羞涩,手一抬便捂住他的嘴,耍赖般轻嚷,「我肚子好饿好饿,嗷嗷待哺中,请好心的督公大人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拜托!」

  人不要脸了,把脸面全豁出去,当真就天下无敌。

  在路望舒面前,姜守岁一向不要脸到底,以前几世皆是那样的心情,傻傻将真心托付,

  重回这一世后,她以为自己看透了,可几番兜转抵拒,却依然扛不住心之所向。

  她走回老路子,一条即便过程曲折多舛、最终仍是要通向他内心的路。

  但一切又是那样不同,她在时光长河中埋下的情种终于开花,也许真有修成正果的可这一日原就起晚了,姜守岁穿上成套的干净衣裳一顿漱洗后,其实已近午时。

  当真是饥肠辘辘,她不清楚官驿原本提供的膳食内容为何,但如今来了督公大人这尊活阎王,驿丞不可能不尽心讨好,如此一来,大鱼大肉各式珍髓佳肴跑不掉,所以当有一盅清香白粥安安静静端到她面前,配上几色酱菜再摊上一颗酱香煎蛋,姜守岁只觉得感动到都要流泪。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她喝粥吃菜配着眼前美美的男人,心绪轻松,肩后未癒的伤口、体内残存的毒都算不上什么了。

  陪她一起清淡饮食的督公大人在她眸底觑见火苗,俊颜又染红云,但绝对没有不愿意让她看,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很喜欢她促狭且迷恋的眸光。

  填饱肚皮后,姜守岁被安置到马车上,那是一辆双辔的大马车,外表看着朴实无华却十分坚固,车厢里堆放好几颗软枕,几个固定住的屉匣一拉开,里头备着满满的果脯和茶点小食。

  今日一向逞强的督公大人没有骑马,而是随她一起乘坐马车,这一点让姜守岁感到心安心喜。

  她知道甄栩伏法一事已百里加急快马往帝都传送消息,她获救之事也同时传回一段香酒坊,他身边的锦衣卫少去大半,想来有一小部分人马是赶在前头安排事宜,另外一批人马则赶回帝都执行他的密令。

  甄栩一死,太后一党无不人人自危,朝堂势力将重新分配,路望舒处在这风口浪尖上不得不步步为营,但此时此刻倚坐车窗边的督公大人显得如此安详,清亮亮的日光穿透薄纱帘子大把洒进,染出他半身明媚,他垂目阅卷,神情庄重,恍惚间都要把他错看成一尊观音神像。

  他超然出尘的姿态让她略觉惊慌,有一种又要与他疏离之感,不禁从软枕堆里坐起,怀里还搂着一颗,车轮子辘辘滚动着,她开了口,打破那规律声响——

  「你说你上一世就认输了。」

  路望舒哪里看得下什么书卷,不过是等着她休息好了,愿意对他说出心里话,此际她突然开口,他握住书卷的手陡紧,差点把纸页捏成一堆齎粉。

  姜守岁又道:「你还说,要把自个儿的一切献出来,不顾脸面没有矜持,不管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都会献给……献给那个让你认输的女子。」

  路望舒五指虚握成拳,抵在唇上清咳了两声,一会儿才道:「那女子是你……从来只有你。」声音尽管镇定,颊面上的红晕骗不了人。

  姜守岁轻应一声,一指下意识轻箍着枕面上的绣花,嗓音略幽沉,慢悠悠道:「你那晚跑来,不由分说丢出那些话,说完就又跑掉,害我苦恼了好些天。」

  「我很抱歉。」他很快认错。

  「阿舒才不觉抱歉。你就是要我苦恼,要我一直去想。」杏眸眨了眨,直望着他。

  路望舒无法否认,嘴角却浅浅起了笑纹。「我确实抱歉,但我也确实要你一直去想。你若对我无感,不觉苦恼,那我真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坏人……」她嘟囔了声,脸蛋往软枕里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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