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你去探望他也是应该吧?再说……我们可是朋友,不是吗?」
听见他这番话,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前天夜里,大哥一听说城北屠宰栏那里走水,立刻拉了马就出府……」他蹙眉道:「被送回来时,他背上、手上及两只脚都是伤,看得我爹娘心惊肉跳。」
她的胸口一紧,眼眶不自觉地便湿了。
「母亲知道大哥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可气坏了。」他笑叹一记,「我跟你说,我可是冒着挨板子的险来帮你的。」
天笑急得连「谢谢」都忘了说,冲口便问:「他的伤还好吗?严重吗?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见她一脸忧急,眼眶还泛着自责歉疚的泪光,舒海光先是一顿,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天笑,我大哥从没对任何女子动心过,我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他对你的心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她,「你也动心了吧?」
她心头一抽,眼底闪着泪光,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舒海光曾经那么喜欢她,此时难免有些难过,但还是朗朗一笑,「跟我来吧!」说着,他转身领着她偷偷地自后门潜进舒府。
有他带路,自然能成功地避开巡夜值班的家仆及护院,不惊动任何人地前往崇华院。
因为贪静,崇华院本就离后门不远,虽然他们一路东闪西避,却十分钟不到便抵达崇华院的门口。
崇华院内室还透着亮,六通正从屋里出来,见了舒海光跟他身后的天笑,顿时一愣,三少……」
他要说话,舒海光却跟他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六通赶紧闭上嘴巴,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低声道:「二少爷。」
「没人在吧?」舒海光问。
六通摇头,「没了,大少爷刚准备歇下。」说着,他好奇地看着舒海光身边的天笑。舒海澄喜静,不爱有人跟前跟后,并不是每趟外出六通都能跟上。可有那么几次,跟在舒海澄身边的他还是看见了天笑,对她自然是不陌生的。
舒海光问:「你没看见我带谁进来吧?」
六通先是一怔,然后机灵地回答,「六通什么都没看见。」
「天笑,你跟我来吧。」舒海光说着便信步往前走去。
天笑跟六通颔首,快步地跟上去。
进到正厅,左转跨过一扇门便是舒海澄的书房,再往前跨过一道门则是夹间。
通过夹间,入眼的是一道六扇的实木雕花屏风及一道落地长帘,帘里透出昏黄温暖的微光。
带路的舒海光停下脚步,悄声道:「六通会带你出去,我先走了。」
她点头,这才记起还没跟他道谢,「谢谢你,舒海光。」
他唇角微微扬起,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这时,才刚闭目的舒海澄说话了——
「谁在那里?」
虽然早已请来妙手回春的名医柯兆庆为舒海澄清创敷药,并服下可缓解疼痛的药丸,可他还是感觉得到那犹如针扎、彷佛蚁噬的灼热感。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只知道睁开眼睛恢复意识时,自己已趴在床上,身上全是镇热止痛的敷料。
他是如何受的伤已经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传遍了整座舒府……不,怕是连外头的人都听说了。
他看得出来母亲有多么的担忧不舍,在那担忧不舍的深处还有着对天笑的难以谅解。而父亲当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但没多说也不多问。
至于弟弟海光……老实说,面对海光时他的心情当然还是有点复杂。不是歉疚,也没有任何的罪恶感,只是感到遗憾。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海光来说终究是个挫折跟遗憾,或许如今还对她余情未了,看见他舍命护着向天笑,海光应是都明白,也能谅解吧?
其实就算海光无法谅解,他也不会因为这样便撒手。
人活着总有挫折,总会跌跤,但这就是人生。你喜欢也好,不爱也罢,终归是要面对它的。
向天笑是海光此生第一个挫折,因着她,海光会成长的。
缓解镇痛的药丸似乎慢慢见效,那灼热刺痛的感觉渐渐地淡了。
闭上眼睛,他试着休息,但脑海里却出现她的身影,甚至还听见她的声音。
他忍不住一笑,自己居然产生幻觉了呢!
想到她如今安好,这一身难耐的痛楚似乎也都值得了。
第十章 探望燃爱火(2)
忽地,他听见细碎的声音,有人在低声说话,就在不远处……不,就在他屋里。
「谁在那里?」他睁开眼睛望向屏风处。
那后面有人,是六通吗?不,六通知道他要歇息,是不会进来打扰他的。那么是谁?难道是……何玉瑞?
想着,他不自觉地皴起浓眉,有点懊恼。
正要说话,只见屏风后走出一名女子,但不是何玉瑞。
来人走到光亮处,他看着她的脸,震惊地瞪大眼睛,发不出声音。
天笑看着趴在床上的他,眼底满是忧心及感谢。
因为背上有敷料,所以他是光着上身的,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衣不蔽体」,他在惊讶之余也一脸的尴尬。
「是我。」她慢慢地走上前,想近距离了解他受伤的状况及严重的程度。
他微微涨红着脸,「我衣衫不整,你……」
「我不会非礼你的,放心。」她感觉得到他有点无措,故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舒海澄听着蹙眉苦笑,「我还怕你?」
「既然不怕,就好好趴着吧!」她说着的同时已经站在他床边了。
低头,她的视线开始在他背上移动,然后一路往下看到他的脚底板。
他的脚底因为踩过那些灼热的木头及地板,伤得不轻,此时盖着|层敷料及纱巾。
想起当时的景况,她倒抽一口气,鼻头酸涩,眼眶潮湿。
「谁让你进来的?」他问。
「舒海光偷偷带我进来的。」她说:「我在外面守了一昼夜,你们家夫人不准进。」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怔,然后笑叹一记。
居然是海光带她进来的?自己这个兄长真是小觑他了,看来他是真的成熟了、长大了。「疼吗?」她怯怯地看着他。
「当然疼。」他不动,只是侧着脸,两只黑阵望着她。
「谢谢。」她深深注视着他,满怀感激及感动,「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说着,她忍不住流下两行泪。
虽然她立刻伸手抹去,却还是入了他的眼底。
「你没事就好。」他若无其事地道:「你是姑娘家,要是身上脸上留下了疤,可真嫁不出去了。」
她秀眉一皱,嗔着,「你还管我嫁不嫁呢!」又道:「我听说连救火兵丁都不敢进去,你还……你可能会没命的。」
「是呀,是可能没命。」他唇角有着一抹轻松笑意。
她一脸严肃,「你不怕吗?」
「怕。」他直视着她,眼神专注又炽热,「可是想到你在里面,我更怕。」
闻言,她怔住,呆呆地望着他。
在他眼底,她看见了跃动的爱火。她当然知道他对她怀抱着什么感情,但是……真的可以吗?舒家容得了她?
「如果你死了怎么办?」他毫不隐藏自己的情感,「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死没那么可怕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面红耳赤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
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吵,也好痛。她的心从没这么痛过,但不是因为痛苦及伤心,而是某种教她难以负荷的欢悦。
「怎么哑了?」他笑视着她,「拿张凳子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