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府里没有当家主母的坏处,就连女儿的终身大事也得由他这爹来操心。
这时他倒想起来一早过府拜访的城王元璧了,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私心,他并没有把元璧上门的事情告诉星儿。
这种莫名的敌意也只有当亲爹的人察觉到放在心上的明珠有人覩觎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就像有猴子想来偷你家树上培育一整年的累累果子,不把猴子打出去,难道要等它来把果子都嗑光吗?可猴儿要不来,自家的果子岂不是无人闻问?总之,矛盾得很。
踩着月色回到书房的晓修罗满面愁容,包田仲给他沏了盅睡前茶,看主人面色忧愁,他服侍晓修罗多年,自然知道能让主子烦恼成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大姑娘了。
他试探问了句,「老奴瞧大姑娘都已经回来了,老爷怎么还是心事重重?」
晓修罗的忧愁没人知晓,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能说,故而有许多事会向这从小侍候他、颇得他信任的老仆人吐露一二。「田仲,你说星儿都十六岁了,她这终身大事可怎么办才好?」
晓修罗以疼宠女儿为终身事业,举京皆知,姑娘即便过了及笄之年也没看有半个官媒上门,包田仲能了解老爷为何这般叹气,他挑拣着字句道:「这徐闻虽然不大,也比不得京城,但是放眼湛江、雷州,这样范围可就不小了,老爷只要放出风声择婿,再让大姑娘私下相看一下,合了她的眼缘,就是一桩美事。」
「要是这么容易我还用得着问你?」晓修罗脸上不见任何喜色。「星儿那般的名声在外,就算徐闻距离京城八百里远,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恐怕我们在此地落脚的事情传开,她那些陈年旧帐也会被翻出来,乡下人家能比京里风气开放吗?早知道我还是应该让她待在老张家的。」
包田仲暗暗打量老爷的神色,见他眉头深锁,更使尽浑身解数要宽慰自家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爷。「大姑娘虽然自小失母,但是要老奴说,天底下像老爷般疼爱女儿的爹真的不多见,老奴以为,反正我们府里就大姑娘一位,老爷这么疼她,如果舍不得嫁出去还不容易,招位女婿回来就好啦!」
晓修罗听了此话,眼睛一亮,但随即心又沉了下去。「这世上谁家的好男儿肯入赘的?不说要改姓,生下来的孩子都不能跟自己姓!」
这是大大有违一般人的观念。
第九章 美食掌事两手抓(1)
无从得知老父已经开始烦恼起她终身大事的晓星星回到院子,等着她的是已经站在院门口的美貌。
她快步跟上来。「姑娘,老爷骂您了吗?」
「没事,我臭得连自己都闻不下去了,想好好的泡个热水澡。」
美貌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的,力气大就是一项,她双手各提一大桶的热水,从厨房到院子的浴间,再倒进浴间屏风后的大木桶一点也不费事,很快就把大木桶注满了水,胰子和浴巾都准备好了,只差没往里头撒玫瑰花瓣。
等晓星星进了浴间,听到动静赶来的白露站在门外。「姑娘,可要奴婢侍候?」
「你下去吧,这里没事了。」她扶着墙壁往屏风后面走去,没什么东西可以抵抗一个人在疲惫了一天后泡个热水澡的欲望,她奔波了一天,又累又胭,只想泡个热水澡,再吃点热呼呼的食物,早早把自己包进暖暖的被窝里。
隔着屏风听到衣服落地的声音,白露含糊的说道:「奴婢把姑娘的衣裳搁在外间的凳子上。」
晓星星含糊的应了声。「知道了。」
她这一洗澡才发现身上不少擦伤,小心的避开伤处,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总算恢复了一张白皙的脸蛋。
如出水芙蓉的她踏出浴间,待晓星星坐下,白露已经拿着布巾子将她整束头发包起吸干水分,再用另外一条干布巾一缙一缙的擦干。
被白露不言不语的替她将绸缎般的长发绑成了长瓣,服侍着她吃了鸡丝汤面和牛肉馅饼,她这才一头扎进被窝睡了个昏天暗地。
白露见晓星星已经睡沉,于是拿着药箱过来。
她家姑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回来,几乎是家常便饭,自备装满各种药品的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拿出细纱布和去淤止血的药膏,白露检视大大小小伤口,熟练的上药包紮,最后又替晓星星掖了掖被角,这才吹熄灯火,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把候在门外的美貌提溜到了一边。
「姑娘是怎么回事,一身的伤?」
向来温柔可亲的白露从来不曾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和她说话,美貌难得在她面前舌头打结。「姑娘今天制伏了一匹疯马。」
白露气得头晕。「你……你要我怎么说你?你居然敢让姑娘去制伏疯马,姑娘要是有个万一,你一条小命是真不想要了吗?」
最受不了人家质疑的美貌立即反驳,「这不是还有元公子护着吗?哪有我上前的分?」
「哪来的元公子?」
「就住在隔壁的元公子。」因为跟着姑娘,晓星星几次和元璧交手美貌是都知情的,见白露大惊小怪,还一脸的不以为意。
白露素来守在四箴院,不比美貌日日跟着晓星星出门,姑娘的交游上她便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虽说不出院门,她的人缘却是极好,府里有个风吹草动她也能略知一二。
譬如一早就过府拜访却碰了软钉子的城王。
「不管了,这里是小县城,和京城不同,一点小事都能变成大事,往后你跟着姑娘出门,可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白露怕的就是美貌的粗心大意,每回总不忘要拎着她的耳朵细细叮咙一番。
这回美貌倒是没有像以往她说一句就顶两句,只呐呐应了声。
夜凉如水,冷清月光洒在挂着红色绘柳枝玉兰的灯笼下,凝成银霜,屋中帐子里的晓星星碰上枕头已经睡得不醒人事。
隔天天还未亮,晓家厨房的烟囱已经冒出了袅袅的青烟。
晓星星系着围裙,端氏打下手,三个灶眼里,一个放着整只的鸡架子,炖着鸡汤,另个眼有一小锅热油已经冒起了细密的泡泡,刷的一声,晓星星熟练的将一大盘纯手工除毛、深层去角质及祛除多余脂肪,烫过又晾干、切得方正的猪皮丢进油锅中,然后飞快的翻搅,捞起,沥干多余的油,再洒上椒盐。
端氏和新来的帮厨苏娘子看得目不转睛,大气也没敢出一下。
「你们尝尝。」晓星星把盛了炸猪皮的盘子往灶台上放,自己就用手拿起了一片放进嘴里,喀滋喀滋的咬着,眼里都是满意的神色。
因为油炸的时候实在太香,端氏忍不住用夹子挟了一片,见苏娘子仍没敢动手,一边嘴里咬得喀崩响,一边怂恿说道:「大姑娘面冷心软,叫你吃就不要客气。」
「欵。」苏娘子吃完一块,吃相优雅。「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晓星星看她那秀气的吃法,没理会她们,把锅里的油倒出来,用大碗盛了,另外挖了一勺的牛油下锅,炒香洋葱,再放虾头,一边炒一边吩咐端氏将用鸡骨架熬的鸡汤沥出来,等闻到喷香的虾子味道,将鸡汤倒进锅里,加水以小火煨足小半个时辰,掀开锅时,整个汤香气四溢,一看就是鲜甜得不得了。
「姑娘哪来这么精湛的厨艺?」苏娘子三十开外,年纪不大,但是多年被生活折腾得显得苍老,初来乍到,很是畏缩,讲话细声细气的,连大声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