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什么?」
「爹爹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姊姊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吃。」
「然后呢?」
「爹爹问我最喜欢做什么?我说最喜欢跟姊姊读书。」
「还有呢?」
「爹爹问我最喜欢什么人?我说最喜欢爹爹和姊姊,我问爹爹,可不可以让姊姊当我们家的王妃?」
席隽咬紧牙关,知道他错在哪里了吧,谁要不要当好爹关他屁事?他干么多事,教着教着、教得别人来撬自家墙角,他又不是傻子。
幸好江呈勳还算有眼色,推推他的手肘问:「要不要考虑考虑,成亲后继续住在王府。」
他又不是没处去,干么让自家娘子寄人篱下?于是他瞟江呈勳一眼,瞟得他心惊胆颤,满面讨好道:「这不是……秧秧和瑛哥儿离不开婧舒姑娘吗?」
席隽冷冷回答。「行,成亲后我把秧秧和瑛哥儿接到我府里。」
然后……
瑛哥儿乐了,声音清脆飞扬道:「爹爹把我抱进怀里,对隽叔叔说:『儿子是我的,你不能抢。』」
瑛哥儿讲上这么一大段,就是要告诉婧舒,爹爹抱他了!
从晓事起,爹爹不曾抱过他,今晚爹爹不但抱了,还和隽叔叔抢儿子呢。
「王爷很疼你的,只是不晓得怎么表现。」
「爹爹疼我、隽叔叔疼我、姊姊疼我,有那么多人疼,我太太太高兴了。」他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滚两圈。
席隽冷眼横去满脸不爽,知道自己疼他还来刨墙?敢情他疼出一只白眼狼啦?
攀比是天性,便是孩子也避不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秧秧这辈子也没被爹爹疼过,他垂头不语,脸上有着淡淡的落寞。
婧舒发现,揉揉他的头问:「秧秧怎么啦?」
他摇头不答。
没想到坐在婧舒身边的涓涓从被子上爬过去,搂住秧秧的脖子,甜甜软软地说道:「不怕,涓涓疼你。」
这话好暖,不曾被疼爱的涓涓想要疼人了,这是同病相怜?
秧秧抱住她的腰,说:「我也疼涓涓。」
瑛哥儿见状不满了,爬到两人身旁,藕节似的胖手臂张开,圈住涓涓和秧秧,说道:「我疼你们。」
方才那点儿酸意消失,三个孩子笑在一块儿。
这时夏雨进屋,拿着篮子进来。
「这是什么?」席隽问。
「是出门前忠勇侯府送来的,说涓涓小姐喜欢吃,奴婢顺手接过,方才收拾箱笼时发现,心想夜里要是小主子们饿了可以用一点,便带过来。」夏雨道。
席隽和婧舒互望一眼,心里各自思量。
送吃食这种小事,忠勇侯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会做,何况他会晓得涓涓喜欢吃什么吗?至于岳君华……若不是涓涓说了落水经过,或许他们会相信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试着讨好继女,但是现在谁会信她?
「行了,你下去吧。」席隽挥挥手。
夏雨放下篮子离去。
席隽打开篮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篮胡饼,胡饼做得很像烧饼,但里头包着各种馅料。
涓涓看见,心头一乐,牵着秧秧和瑛哥儿下床,她跪到椅子上,先让秧秧和瑛哥儿拿,两人拿完后她在里头选出一个。
「姊姊有话想问。」婧舒阻止他们把饼子放进嘴里。
三人见状,乖乖放下胡饼。
婧舒问:「秧秧、瑛哥儿,你们为什么挑这个?」
瑛哥儿说:「我没挑,我从上面拿的。」
秧秧道:「姊姊说吃东西不能挑挑拣拣,我也是从上面拿的。」
婧舒点点头,又问:「涓涓呢?」
蹶起嘴,她挑挑拣拣了,涓涓以为自己要挨骂。
「没事,姊姊不是要责备你,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这个。」婧舒抱起她,安抚她的不安。
「我喜欢吃红豆馅。」
「你怎么知道它是红豆馅?」
「它比较圆、比较膨,它后面有一个红点点。」涓涓把胡饼翻过来。
席隽连忙将整篮胡饼倒出来,细细翻拣,果然里面只有一个红豆馅的,他伸手问:「红豆馅的给哥哥好不好?」
涓涓看了看哥哥,半晌后点点头,忍痛割爱。
席隽回屋一趟,再出现时,手里拿着小木盒,里面放着长长短短的银针,他取出一根,往饼子戳几下,不久银针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变成黑色的。三个孩子见状都吓着了,连忙把饼子推开。
「没事,洗洗手就好。」婧舒忙着安抚孩子们。
席隽脸色难看、一语不发,他将整个篮子都带走。
帮他们洗过手脚,她又说上两个故事。「你们早点睡,明早点起床,我们再去抓野鸡?」
秧秧、瑛哥儿忙点头,合作地闭上眼睛。
婧舒帮他们拢了拢被子,留下一盏小灯后方才离去。
棉被底下,睡在两旁的男孩各握住涓涓一只手。
秧秧低声说:「别怕,我会保护涓涓。」
瑛哥儿也用力点头。「别怕,有本世子在呢。」
涓涓点头微笑,把好朋友的两只手拢到胸口。
席隽等在外头,双手横胸靠在门边,他的表情严肃目光中带出几分凌厉。
婧舒对旁边的夏雨、冬雪道:「你们进去照顾孩子吧。」
「是,小姐。」
两人进屋后,婧舒上前,伸手裹住他攥紧的拳头,柔声劝道:「有我们在,涓涓不会再受伤害。」
他深吸气。「我本打算从边关回来之后再处理岳君华,眼下看来得提早动手。」
否则要是她趁自己和江呈勳不在时做点什么,还真是防不胜防。
「你要去边关?」婧舒诧异。
「此次二皇子负责运送军需,我会陪他走这一趟。」
「危险吗?」
「怎么可能,皇帝盯得可紧了。」大皇子、三皇子不至于蠢到把自己放到火堆上烤。
「别为我担心,我会把自己照顾好。」
「嗯,我也会把三个孩子带好。」
他知道她一定会,反手握住她的,问:「出去走走?」
月光从树梢洒下,落了一地柔和光晕,沐浴在光晕中,两人心情渐渐和缓。
他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听着虫鸣、看着萤虫飞舞,风轻拂脸颊,带起长发飘扬,偶尔夜莺振翅,带起一阵惊诧。
她道:「说说你师父的故事好吗?后来他有找到晰晰吗?」
「找到了,找到好几个轮回。」
「晰晰还能记得他吗?」
「不记得,但这不妨碍师父疼她、惜她、爱她,起初这样的疼惜爱怜带着几分不自然,毕竟师父从来都不懂得如何爱人。但是一次次的爱,一次次的爱而不得,他尝尽爱情里的苦辣酸甜,慢慢懂得晰晰的心伤心碎,也理解当年的自己有多恶劣。」
「为什么会爱而不得?」
「因为他们一世世擦身而过、错失对方,他们总是在死亡面前阻却了爱情路。」接着他告诉她「燕无歇」、「梁春儿」、「姜雨芳」的故事,她听着听着,听出满腹酸涩。
生生世世的求而不得,生生世世的孤独寂寞,这样的一辈子让人好害怕。「你师父很可怜。」
「不可怜,师父认为自己罪有应得,是他糟蹋晰晰的爱情,理所当然要用几十次的失去来偿还她的心。」
「席隽……」
「嗯?」
「我们找一天去祭拜你师父好吗?」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有话想对他说?」
「对。」
「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他,如果我是晰晰,我会原谅他,我会后悔在他身上下诅咒,我会想对他说:『对不起,让你孤独地走过千百年。』」
倏地,他眼底浮上可疑红痕,他抱住她,把头埋进她颈间,轻轻说道:「如果我是师父,我会说:『谢谢你,谢谢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