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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页

 

  他知道比较这种事很无聊也没有必要,但他就是忍不住比较,想想在薛晏跟前的婧舒,虽然熟悉得像亲人,但态度落落大方不曾害羞,与在自己跟前的娇羞模样截然不同。

  这个比较……是的,让他心情飞扬。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婧舒问。

  「让你久等了。」



  虽然这话说得很真,但她还是觉得有解释的必要性。「不是我等,是涓涓、瑛哥儿他们等都累了,他们想同你道喜。」

  这话说得真是欲盖弥彰,婧舒忍不住苦笑,她觉得自己挺会讲话的,怎会这时候……糟糕透顶。

  他没戳破她也不教她尴尬,解释道:「鹿鸣宴后,皇上与我深谈。」

  「皇上喜欢你吗?」

  「应该喜欢吧,否则不会谈那么久,通场元郎会进翰林院,但我没进。」

  「你进了哪里?」



  「皇上让我做散骑常侍。」

  「那职位是做什么的?」

  「常伴天子左右,规谏过失、以备顾问。」

  这么亲近皇帝的职位?说得好听是天子近臣,但是……「伴君如伴虎,这差事好危险。」

  「没错,但那可是从三品的官。」一甲进士能混到六品官都是祖辈烧高香了,他可是三品官呢,当然由不得他矫情,席隽很清楚这当中有多少成分是因为帝王对父亲的喜欢。

  「刚入仕途起点就这么高,会不会有人心生不平?」

  「身世曝光之后就有人认为我这状元名不符实,若非殿试策论贴在榜上,『裙带关系』这四字早就牢牢扣在我头上。但我确实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没通过府院试、乡试会试,直接进入殿试,你都不知道榜眼见到我说话有多酸。」

  文人相轻,要承认别人比自己好并不容易,何况他是个从天而降的意外。

  「今天的鹿鸣宴很辛苦吧?」

  「不辛苦,很热闹。」

  「发生什么事?」

  他一笑,指指屋顶。「上去聊?」

  他终于理解待在屋顶的好处,空气好、风微凉,满天的星子和皎月都为他们而闪亮,最重要的是——那里不容易坐稳,不想摔跌,就得找个有功夫的男人依靠。

  嗯,他喜欢被依靠。

  熟门熟路的手臂往她腰间一搭,她下意识把头埋进他怀里,感受风从耳际吹过,眨眼功夫两人双双来屋顶,石铆很会看眼色的,主子刚飞上来,他立刻飞下屋顶,让出地盘睡觉去。

  「说吧,鹿鸣宴有什么热闹?」她越来越喜欢听他说话。

  「策论贴出,多数人没话可说,但榜眼周铭生仍旧气不过,他说我肯定事先就知道题目。」

  「这话可是重大指控,指控考官舞弊。」

  「可不是吗?此话一出,就算他入朝为官,那些老大人们也不会让他的仕途太顺利。」

  「有人跟着他起関?」

  「当然有,谁让我父亲在皇帝跟前吃得开。」

  「那你就被他们逼得坐实这个名头?」

  「当然不,虽然参加殿试确实用了特权,但我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问他们要不要再比试一场。我让他们命题,五道题皆与殿试题型一样,都是当前朝政面临各项的困难,当场愿意比试的人都可以作答。」

  「那你呢?做得出来?」

  「当然,一个时辰五道题全做了,而下场的三十几人,顶多写一两篇,周铭生倒真有点本事,他做了三篇,两篇写得不差,但第三篇很明显是硬凑的。」

  「所以与你相比……」

  「高下立见。」他朝她仰仰下巴、满脸骄傲。

  这下不光进士们,当场许多官员看过他的策论,惊得说不出话,连丞相都过来问他,如何能有此见解。

  这有何难,朝政问题不就是那些?只要他们活得够久,或者当过几次皇帝,自然难不倒。

  「以后他们看到你会执师礼吗?」她为他的骄傲而骄傲。

  这就太过了,但是他喜欢被她崇拜。「文章传到皇帝跟前,之后我进御书房,从三品的官就落到我头上啦。」

  「皇帝好相与吗?」

  「皇帝多疑猜忌、城府深沉,与皇上打交道就得……」

  「就得什么?」

  「忠厚老实,忠心耿耿,忠贞不渝……」

  「别跟我说成语,讲点人听的,与皇上打交道就得怎样?」

  「就得傻。」像父亲那样、像江呈勳那样。

  内廷消息明确,皇太后许是撑不过这个月了,皇太后一走,江呈勳身上所有束缚将会全数解除,那家伙口口声声要的自由,就能够得到了吧。

  江呈勳对皇太后的感情既矛盾又复杂,他感激皇太后的疼爱,却也害怕她的野心,从小到大他只能在皇太后的控制与皇帝的监视下喘息挣扎,寻求微薄的自由。

  他曾说:「如果能让我过上一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我宁可当庶民,宁可用全部的家当去交换。」

  对于外面的天地,他无比向往,倘若生在平民百姓家,说不定他会成为一名快乐的游侠儿,可惜老天注定他荣华加身,注定他是笼里的金丝雀。

  「可你这么聪明……」

  「装啊!装傻,把弱点示于人。」

  长长地吐一口气,婧舒扁嘴道:「人间不值得。」

  他大笑,笑得弯腰。「人间值不值得,全在己心,你愿意值得便会值得。你不想问问薛晏考得如何?」

  「对啊,我竟将师兄给忘记了,他考得怎样?」

  忘记吗?非常好,不相干的人记那么清楚作啥?婧舒忘记,他乐得大方。

  「薛晏考二甲二十七名,应该能顺利出仕,但他背后无人、家世不显,肯定得离开京城到较偏远的地方赴任。」

  「这会儿薛婶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七品官?这就扬眉吐气了?她对成功的定义会不会太低,亏他还特地啃几天邸报,把朝堂大事罗列出来。

  「薛婶婶独自带大师兄,这辈子旁的不指望就盼着他能当官,日后再娶个好媳妇就心满意足。」

  「好媳妇的标准是什么?」

  「第一:有银子有嫁妆。第二:娘家有懂文识字的。第三:性格温婉柔顺,能以夫为尊。第四……」

  婧舒说了十来条,不管哪一条她都不符合。

  换言之从头到尾她心里都门儿清,知道薛晏的媳妇绝对不会是自己?这个念头让席隽乐上加乐。

  他卸下敌意,为薛晏送出祝福。「但愿他能心想事成。」

  「会的,听说真有榜下捉婿这事儿,说不定今日进士游街,师兄收到无数香囊,已经被名门闺秀看中。」

  「说到这个,你丢给我的香囊……」他缓缓摇头,一脸的不满意。

  「你不喜欢吗?是王爷买的,涓涓让丢我便扔了。」

  「所以你根本就不想丢香囊给我?」他又「受伤」了。

  这、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啊,她又不知道他去参加殿试、不知道他会考上状元,当时她整个人都处于浑沌状态……

  她还没解释呢,他已经垂下双肩,满面苦涩。「原来你真的不想。」

  天,自己又欺负他了,他是状元郎呢,是三品官呢,这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她怎能一而再、再而三让他难受?

  「不是不想,是没有准备,我哪晓得你这么厉害,状元呢,那可是文曲星下凡,不是平常人能办得到,你知道今天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有多少人羡慕你,可你那一身才华哪是羡慕就能得到……」她卯起劲把他往死里夸。

  是啊,她就是看不得他受伤,你不知道他眉睫微垂、嘴角下拉的模样多可怜,那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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