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他那样的五官?胡扯!
但……是啊,明明不太好看的男子,她竟在他身上落下欣赏?她不理解自己。
「还不走?」看她傻不愣登的样子,他越发想笑。
多久没笑过了?五年、十年……或者更久?他几乎忘记笑是什么感觉,但现在觉得挺好的,笑,是好事。
「你……」支吾片刻,婧舒还是无法下决定,对于不熟悉的他,方不方便问熟悉的问题。
有这么犹豫啊?那么,他来帮她一把。站定脚步,他对上她的眼,问:「我怎样?」
「你的武功很好吗?会飞檐走壁吗?有一种叫做轻功的东西你会吗?」
竟是想问这个?这种问题需要犹豫吗?他一笑,没回答,却反问:「今晚菜色够吗?要宴请谁?」
不答反问?没礼貌!但她忘记计较他的不礼貌,乖乖把话给答了。「我想再抓两条鱼,今天要宴请师兄,父亲是他的启蒙先生,我们一起长大的,他考上会试,想帮他庆贺一番。」
「考上会试不简单,是该好好庆贺,再多加几道菜吧!」
话刚落下,就见他身子一窜、足登树枝,三两下功夫飞到树梢头,再下来时掌心捧着一个鸟巢,里面有十几枚蛋。
第三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2)
婧舒一傻再傻,不必问了,那个轻功他确实会。
可书里不是说,习这门武艺至少得花十数年功夫,他才多大,怎就学得出神入化?
席隽心底偷偷喊一声糟糕,真是糟糕了呀,他喜欢上她的傻样,但凡看见她反应不过来,嘴巴微张、双目圆瞠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笑,想忍不住想要……炫耀。
于是,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他把鸟巢交到她手上,然后转身。
那个脚步……是传说中的「神行百变」吗?不管是不是,在「神行百变」之后不久,她的脚边多出一串用树藤缚起的竹鸡,在「水上飘」之后,两尾活蹦乱跳的大肥鱼躺在她脚下,再然后……是弹指神功还是百步穿杨,她搞不清楚了,一头小野猪也往她脚边窝。
掏出雪白的帕子,轻轻拭去手上血渍,他问:「够了吧?」
她点头、不停点着。
他在她面前换了模样,清冷的他变得招摇,而她在他面前,何尝不是更换形象?她很聪明、很自主独立的,可是站到他面前……傻得可厉害了。
「够了?那走吧。」
他把猎物往马背上挂,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马,再重的东西往它背上一挂,都像没事似的,连小野猪都给背上了,它还是继续啃它的草,半点不受影响。
「阿白乖,别吃了,走吧!」他轻声对白马道。
打两个响鼻,它自动往前行,走过数步,席隽转身,发现婧舒还杵在原地,忍不住再度笑弯眉心,这么值得震惊?好吧,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白马,值得震惊一下下。
他倒回去,接过窭子往身上一背,拉起她往前走。
对于陌生男女而言,这是个相当突兀的动作,就算再熟悉的男女,七岁都不能同席,何况他们……这般亲匮?
但他牵得理所当然,而她被牵得自然而然,好像这样的动作于两人没有半分违和感。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下山,他没说话,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的玉兰花香,她也没说话,全数注意力都在腕间的微温。
抬眉相望,这对陌生人莫名地建立起信任感。
这种事是不会在婧舒身上发生的,没娘疼的孩子,从小必须学会的第一技能是看人脸色,信任这种情绪于她很少出现,可是无条件地,她认为席隽值得信任,奇怪?是很怪。
到山脚下,在远远看见村人时,婧舒终于回神,将手自他掌心间抽回。
他发现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今晨听说你父亲生病,是什么病?」
「肝病,大夫说是长年抑郁、肝气郁结而成,许是在仕途上无法再更进一步,心底烦闷长年饮酒致病吧。」她知道科考一直是父亲的心头病征。
「若是这病,我倒有几服好方子可以试试。」
婧舒问:「你是大夫?」
「不,有机缘结识宫中御医,这才得了些方子,下次见面给你。」
「好,多谢。」
话题打开,呆萌模样收敛,恢复正常的婧舒对迎面走来的村人打招呼,偶尔停下脚步聊几句,也有学生家长拦住她,问问自家孩子学堂上的事,自然也有好奇村民多看席隽几眼,但原则上都是善意的。
「你的人缘很好。」他道。
「归功于你。」之前人缘不差,但没好到这等程度。
「与我何干?」
「早上你透露我将为小世子启蒙。」
「这样也能与人缘好搭上关系?」
「父亲病后,我接替他上课,父亲好歹有个秀才名头,我什么都没有,又是个女子,就敢捧着书册上课去,家长当然觉得亏了,起初还有人让里正退还束修,学堂里一口气少掉七、八个孩子呢,幸好这两个月学生慢慢回笼,而你早上那番话,确实让家长高看我一眼。」在母亲留下的册子上写着,这叫「名人效应」,相当有用的。
席隽理解,小世子的授业夫子自然要比一般夫子更受推崇。「教导瑛哥儿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猜到了,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不,他是个不被疼爱的孩子。」
什么?恭王府唯一的独子呢,他说的与她看到的落差太大。捋眉相望,婧舒等着他解释。
「恭王的母亲乐平长公主是皇太后所出,父亲江驸马是皇太后的侄子,而当今皇上却不是皇太后的亲子,圣上登基时年纪尚小,由皇太后把持朝政,皇太后性格坚毅、巾帼不让须眉,朝政处理得井然有序,行事作风不输给历代帝君。垂帘听政时期,河清海晏、国富民安。然皇上一天天长大,岂能甘心沦为傀儡,为收归皇权,与皇太后较劲十数年,即使皇太后已退居后宫,皇上依旧不敢有半点轻忽。」
「因此皇上处处防备恭王?不对呀,外传皇帝对恭王极为看重。」
「能不看重?装也得装出几分模样儿,皇太后瞪大眼睛看着呢。」
「恭王有……野心?」
「并无,他刻意把自己扮成纨裤,好让皇太后和背后的江家族人熄灭心火。」
「那不就结了?」
「但大皇子蠢呐,当真以为皇帝看重恭王,三番五次想与之结盟。恭王装傻,大皇子不依不饶,直接求皇帝赐婚,令他迎娶瑛哥儿的亲娘。
「他对婚姻大事并没有太大意见,却痛恨被强迫,但即便痛恨被逼,他已经在皇帝跟前装了多年孙子总不能功亏一篑,只能欢天喜地地把人给迎进门。」
「两人相处得还好吧?」
「瑛哥儿的母亲是皇后侄女、大皇子与三皇子的表妹,她的性格霸道骄纵,处处想要压丈夫一头,那段日子恭王过得生不如死,他日日流连青楼,一口气纳入妾室十余人,他与妻子之间不睦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全京城上下都拿恭王府当笑话看。」
「真是一场灾难。」
「可不是吗,生产时恭王妃大出血,差点儿没迈过那道坎儿,从那之后一直卧床、用汤药养着,直到去年过世,恭王才松一口气。」
「难道大皇子没想再往王爷身边塞人?」
「被你说中,大皇子当然想再塞一个表妹进王府,恭王吓坏,一路哭到皇帝跟前,抱着皇帝的大腿哭得涕泗纵横,说成一次亲已经被吓掉半条命,反正他已经有儿子了,这辈子再也不要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