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好久好久,什么时候才有住的地方?
「瓶姐儿不怕,有大姊在,大姊会保护你们,以后我们会越过越好,不用看人脸色。」
从僵硬到柔软,杜巧乔已能接受如今的身体和身分,把几个幼小孩子当自己弟妹。
她本来就不是心硬如铁的人,不过是擅于伪装以及习惯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受到伤害。
但是孩子们的纯真和听话令她不忍心冷漠以待,心生怜惜之下,忍不住就多付出一些关心,很快打开心房。
「嗯,瓶姐儿不怕,我有大姊和莫哥哥,我什么都不怕。」她很开心的笑着,好像忘了刚才的忧愁。
「大姊,我也不怕,我是男子汉,我保护大姊、二姊。」
最小的杜南崖豪情万丈的拍着小胸脯,彷佛他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认真的表情把大家都逗笑了。
「好,都是好孩子,大姊很欣慰。离城门不到三里了,你们先进板车里,不要探出头。」
为防万一,还是要谨慎小心,人生地不熟,孩子越小越容易成为拍花子下手的目标。
「大姊,我不累。」
「大姊,我可以走。」
两个小的都摇头,表示自己不累,可是小脸上隐藏不住的疲惫都显示着两人的体力快到极限,只是不想累着哥哥姊姊而硬撑。
「上车,听你们大姊的话。」变声期的声音粗哑难听,可又带着令人信服的低沉。
「莫哥哥……」
莫云一一摸过两人的头,「城门外龙蛇杂处人又多,我们还不清楚那边的情形,你们太小,要是被人冲散了就找不着了,之前牛婶的小女儿不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一提到牛婶,两个小人儿就噤声了,面有惧色,乖乖爬上搭着木棚子的板车,抱着腿靠得很近。
牛婶一家五口人,跟着同族的人一起逃难,可是逃难的人实在太多了,自顾不暇哪还能照料旁人,他们与另一波流民错身而过,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牛婶七岁的小女儿凭空消失。
想也知道应该是在一团混乱中被人顺手抱走了,就算牛婶哭天喊地的咒骂也无济于事,只盼着小女儿能被卖入好人家为奴为婢,而非烟花之地,这是为人父母者唯一的祈求,之后牛婶眼泪一擦继续往前走。
「勤哥儿、拙哥儿,你们跟在我和你们大姊身边,绝对不许走开,一有不对劲马上靠近我们。」
混乱中容易出事,都走到这里了,他一定要保他们周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杜家人相处后,很少感受到手足温情的莫云已经将他们看成自己的责任,形同一家人。
「好。」两人重重的点头。
十一岁、八岁的孩子被迫长大,稚嫩的面容上多了令人鼻酸的坚韧,他们走在板车旁边帮着推车。
越接近高耸的城门,杂乱的声响越清楚,他们逐渐见到一群群往前走的灾民,携家带眷地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城门两侧是临时搭建的窝棚,要入城的人必须有路引和城中有亲人出城认亲,否则一律由官兵挡在城外,不准随意入城。
不过看来紊乱不堪的灾民并未如想像的多,约五、六百名而已,不知是县衙已做了安排,还是那些状况不佳的都自行离去。
只见参差不齐的窝棚贴着城墙一字排开,偶有看见有人烧火煮水。
一群孩子在空地上玩耍,跑来跑去的嬉闹,虽然每个人的情形看起来都不是很好,可起码小有笑容,彷佛最难的那一段日子已经过去了,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巧乔,这边人比较少,我们先在这歇一下。」
莫云目光敏锐的挑中一处人少的墙根,这里仅有几家带着娃娃的灾户,面色和善眼神无恶意,彼此小有交谈,看起来都像是良善之人。
杜巧乔抬头看了一眼莫云找的地方,眉头略微一颦,「有点脏……」
这话客气了,不是有点脏,而是非常脏。
因为大多都是有孩子的人家,吃喝拉撒就不可能打理得干净整齐,随处可见秽物和丢弃的破烂物件,恶心的味道扑鼻而来。
「先忍一忍,咱们不会待太久,一会儿我去打听打听,看此地的地方官员如何安置灾民。」
他们也是听说陈阳县愿意收留无处可去的灾民,这才改道过来,而非随着难民潮一路南下。
看着一张张憔悴又疲累的小脸,杜巧乔心疼地一颔首,「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不好太打眼。」
进入陈阳县境内,旱灾的情况显然已改善些许日子,田地有着秋种的菜蔬,树上挂着果,小河潺潺的流着,虽然水量不丰,但足以供应全县百姓饮用和作物的灌溉。
然而已经入秋,天气会渐渐转冷,若再没找到个遮风蔽雨的住处,这个冬天会非常难熬,也许几个小的会熬不过去。
「你留心点,我过去看看。」
莫云看了看靠城墙而放的板车,两张相似的小脸从板车内探出头,他微带冷然的面庞柔和许多,嘴角一提。
「嗯。」
莫云一走,杜巧乔便让二弟看着两个小的,她和大弟暂时将落脚的地方略微打扫了一下,在不远处捡了些旁人留下的柴火,搬了两块石头当灶台,先升火烧水让大伙儿喝点热水润润喉。
板车停放处的附近有棵要死不活的黄杨树,看来茑茑地,萎靡不振。
杜巧乔将手心往树干一贴,一道微凉的气息流进手里,慢慢的蔓延周身,像在替她补给养分和沟通,让她微白的脸色多了些许红润。
这是她重生后意外发现的异能,她居然能听懂花草树木的语言,还能从它们身上汲取力量并反馈,因此她才得以透过枯木最后的讯息得知树底下蜷卧着一条巨蟒,进而获得水和食物。
一路走来,她也是用这种方式寻找水源和可食之物,木棚遮盖的板车中有十只臂粗的竹筒,里头装满了水,还有一筐山药和能食用的植物根茎,与其他一无所有的灾民相比,他们富有多了。
更别说两张晒干的蛇蜕和蛇胆,若是能进城寻个药铺,也是能卖上几两银子,温饱之事无虞。
「大姊,我们要留在这里吗?」看起来很不安的杜南拙拉拉大姊的衣角,神色惶惶然的看向凌乱不堪的四周。
「也许。」
如果只有她一人,她会走到更南边,去往四季如春的烟雨江南,那里该是风景如画,物产丰饶,一个适合定居的天堂。
可是……她做得到的事不代表弟弟妹妹也行,他们太小了,走不到一半都要折在路上了。
「大姊,我想爹娘了……」杜南拙说完,眼眶就红了,低下头掉眼泪,又怕被人瞧见,赶紧用手背抹去。
杜巧乔心头一叹,伸出手揉揉他的头顶。「坚强点,有大姊在,你也是哥哥,要帮大姊照顾瓶姐儿和崖哥儿。」
说实在的,她也想念亲人,只是想念的是抚养她长大的爷爷奶奶,所幸两老早已过世,不然定会为她的「离世」难过。
「好,我是哥哥,我帮大姊。」想到比他更小的弟弟妹妹,杜南拙脸上的伤心一扫而空,帮着拾柴。
杜巧乔烧水顺便看孩子,两个弟弟便在附近捡拾枯草树枝当柴火烧。
离他们最近的一群灾民有窝棚住,不时探头探脑的打量这几个没大人带着的孩子,偶尔交头接耳不知说什么。
过一会儿,莫云回来了。
「我打听清楚了,这里分早晚施两次粥,由县里富户轮流搭棚施放,但是还有另一拨人直接施米,在城门口左侧,辰时开始放米,一日一次,一人一碗米为限……」他们错过放米的时辰,只能等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