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恩接过手后打开,越看眼神越凝重,原本一派轻松的卫梓青见状也赶紧凑过去,两人肩并肩,瞬间严肃起来。「这是……」
卫梓青没说完,裴翊恩立刻接话,「就是。不会错。」
「我猜对了?真是前朝留下的秘道图?」邵玖眼睛亮亮的,她以为那种党争篡位的大事距离自己三千五百里,永生都碰不上,没想到……太神了,随便买幢宅子,就买到……穿越光环是吗?
「对。」两人异口同声。
「献图的人有没有功劳?」
「有,天大地大的功劳。」卫梓青细看地图,还以为只有四条地道,没想到居然整整有七条,前朝帝王有多怕死啊?
裴翊恩捋眉低语,「如果卫梓易和前太子联手……」回过神后,他又接着说:「玖儿,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处民宅,里面住着一对中年夫妻,邵玖不确定他们的身分,但发现他们面对裴翊恩时无比恭谨。
「等事情过后,我亲自来接你,你乖乖的,不要出门。」他又使出摸头杀,杀得她的心脏化成一滩水。
「你会危险吗?」
「这些年我待的地方,什么时候不危险?」
是啊,冷兵器时代,打仗烧银子,又哪里不是在烧人命?
乍然重逢,平安的喜悦尚未尝够,转眼他又要置身危险,实在让人无比抑郁。
嘴巴翘那么高,在担心他吗?念头飘过,突然间感到无比快乐,他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有那张秘道图,我们的胜利筹码更多,你安心在这里等我,等事情结束,我立刻上门求亲。」
她直觉想说我不要嫁你,但这个时机说这种话……他虽然刻意沉稳,但革命这种事往往是成王败寇,谁晓得他走出这扇门后,会不会平安归来?他该得到鼓励,而不是浇冷水。
邵玖垂眉不语,忧虑在眼底成形。
他想逗她开心,低声在她耳边说:「今晚你睡我的房间,给你的礼物放在床上的楠木箱子里,你慢慢把玩,等玩够我就差不多回来了。」
爱财的她没被礼物勾出快乐,眼神闪了闪道:「我已经不是爱玩的年纪。」
「我知道,你长大了,是可以嫁人的年纪。」
「我不喜欢等待,如果那人让我等太久,我就会想要和他切八段。」
这是在叮嘱他尽早归来?会的会的,有她的等待,他会归心似箭。「我知道了,一定个会让你等太久。」
他捧住她的脸,无预警地亲下去,亲出她满脸错愕,并且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俐落转身、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手指抚上他亲吻过的地方,麻麻的、电电的,没有心脏病的她却出现心悸感。她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份亲昵。
不对,怎么可以?绝绝对对不行!
没错,她不可以被他的行为紊乱心绪,等他平安回来,再好好地跟他把道理一一掰扯捋顺,她必须坚持、坚定,必须固执到底,她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必须为秦佑哲心如磐石……
木箱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红红绿绿的宝石、翡翠、珍珠,什么东西贵就装什么,让邵玖怀疑,这些年他不是去打仗,而是满天下去搜集财富了。
邵玖想起他们在信里的对话——
他问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又不拿来花?
是的,她的钱全藏在暗处,即便周氏对她再好,也没让周氏知道,自己不爱绫罗绸缎,舍不得买脂粉首饰,赚的钱就是攒着。
她回信说买安心。
她以为他会嘲笑她的,但是他没有,回信只表示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喜欢桂花,是因为六岁那年她和爷爷搬了家,搬到非常偏僻的乡下,她老爱四处玩、但方向感奇差,总是玩着玩着就迷了路。
那天,爷爷带着她沿着院墙种下一整排桂树,爷爷说以后迷路了,就顺着花香,便可以找到家。她的童年很贫乏,但是有爷爷和桂花,从此丰富了生活。
他不知道她需要钱来买安心,是因为贫穷带给她多少恐惧。
爸爸过世,爷爷背着她到处借钱办丧事,爷爷生病,他不但放弃花钱买标靶药,还从早忙到晚,连口气都舍不得喘,只想留给她更多。
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为她种下一排桂树,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为她蒐罗财富。
他对她的好,好得太过度,让她不知道怎么回报。
闭上眼,邵玖内心暗忖着,平安归来吧,她愿意一辈子珍视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只除了……爱情与婚姻。
她真的把东西一个个拿出来看,摆满了床,再一一收回去,全都把玩过了,但是他还没回来。
这天风平浪静,可整个晚上她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天亮时分,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想冲到街上视察情况,却被叔叔婶婶挡下。
叔叔说:「外面太危险,姑娘还是听裴爷的话,乖乖待在家里。」
她难得地听话了。
为了不让脑子发挥过度想像,她把礼物再度拿出来玩赏,免得紧张得自律神经失调,全身火气上扬。
但整整一天,东西拿出来、收回去、再拿出来、再收回去……无所事事的她,觉得全身不得劲。趴着、站着、蹲着,她在不大的宅院里团团转,还找了张梯子架在墙边,时不时爬上去眺望。
白天过去迎来黑夜,洗过澡后,她趴在床上继续等待。
这个晚上天特别黑,月亮躲到乌云后面,天气陡然生变,夜风呼呼吹着,夜枭在树上不时鸣叫,诡异得让人不安,叔叔婶婶也没睡,大家都揪着心,等待事情发生。突然一阵爆炸声响炸醒了邵玖的知觉,她猛然跳下床冲进院子。
婶婶正守在门口,神情镇定双眼炯炯有光,她换上夜行衣,腰间系着一柄长剑。婶婶,不对,是侠女,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看着头发披散的邵玖,婶婶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定保姑娘无虞。」
「叔叔呢?」
「裴爷人手不够,当家的过去助一臂之力。」
人手不够?可以解释为——情况危急,坏蛋身处危机吗?
心脏陡然吊起,她问:「刚刚我听见……」
「是永安侯府。」
是裴翊恩家里?永安侯府离这里不远,她急急把梯子挪了面墙,然后爬上去。
侯府大门被炸开,黑烟在空中弥漫,不久两个女人和一个少年被叛军拉出来,吼叫声、尖锐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夜里分外清晰。
那是凤和长公主、裴曦恩和裴骏恩,他们要被带去哪里?不管哪里,肯定是用来威胁永安侯做某些事的,幸好母亲和祖母走得快,否则她们也会被挟持,成为祖父和兄长的弱点。
裴曦恩貌美德好、才华高,作诗写词无人能出其右,年方十四,媒婆已经踩破侯府门槛,但经过今晚,她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吧?
拜柳先生所赐,邵玖和裴曦恩交过几次手。
实在是邵玖「做的诗」太惊才绝艳,以致于柳先生到处宣扬自己的得意弟子,害得邵玖成为裴曦恩的眼中钉,每每遇见就要比试一番。
于是的于是,邵玖成了独孤求败,然后的然后,名声略降的裴曦恩把她当成杀父仇人,手段层出不穷。
唉,永安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她报啥杀父之仇嘛。
裴曦恩怎么报的仇?还不就那点儿手段——
第一,毁人名声。无所谓,反正邵玖视名声如粪土,她更热衷累积财富,反正声誉不过为了谋亲事,而她早就是秦府的内定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