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会找到他真正喜欢的人,然后将她安置到其他地方、继续弥补她。
最后,她会被彻底遗忘,彻底消失。
蓟州布政使司衙门占地辽阔,前头的衙门共有三十二间办公房,至于后头的宅院,不但有人工湖泊,更有座跑马场,还能画分出马球场、射箭场等等,光是这几处走上一圈,没一两个时辰走不完。
此时,男客们几乎都在湖泊边的射箭场和跑马场走动,有的骑马比赛,有的则是射箭切磋。夏炽坐在湖畔的凉亭,茶水不碰,无声打量着射箭场里的康起贤和庄宁,哪怕众人都想上前与他攀谈几句,都被他那张生人勿近的俊脸给吓退。
不远处的庄宁像是察觉他的目光,大步朝他走来。
「不知道夏大人这样盯着我,所为何事?」一踏进凉亭内,庄宁便口气不善地问。
「无事。」夏炽淡道。
「无事?无事你又何必一直盯着我?」
「太放肆了,庄百户。」夏炀低斥道。
「我又是哪里放肆了,不过是被人盯得烦问问罢了,哪里错了?」庄宁恼声吼道,大嗓门引来附近的人,就连江布政使和康起贤都进了凉亭关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布政使问着话,却略微不满地瞪了康起贤一眼,像是恼他给自己招了麻烦,谁不挑,偏挑了个与夏炽有过节的人。
康起贤警告意味浓厚地看着庄宁,这才教庄宁稍稍收敛了些。
庄宁撇了撇嘴道:「没的事,我是来邀夏大人一道射箭,只是嗓门大了些。」
「原来是这样。」江布政使这才稍稍满意,也邀请着夏炽。「听说夏大人的射艺一绝,当年拿下武举人凭借的也是百步穿杨的好功夫。」
「是吗?我倒记得他老是生病,战场没上过几回,所以没机会见到他百步穿杨的好功夫。」庄宁皮笑肉不笑地道。
「庄宁,你竟然当着大人的面撒谎!」夏炀气得剑都拔出鞘了。「自大人从京城前往顺丰城,我一路跟随,那几年与大人在边境楼外大大小小战役,少说也有上百场,你还敢信口雌黄!」
「不过说笑罢了,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庄宁一副吊儿郎当样,笃定夏炀根本不可能对他出手。「既然夏大人的射艺真的这般了得,不如到射箭场让咱们开开眼界。」
「就是就是,要不夏大人初次前来作客,却只坐在亭内,不与人一道热闹,赴宴又有何意义?」江布政使跟着劝说。
夏炽听至此,索性起身,江布政使见状,喜出望外地凑近他,道:「大人,听说女眷那头正在作画,说是画好后不落款让众人评分,喜爱者可以买下,再以卖价高低分胜负拿采头,再将所卖得的金额送到明州赈灾。」
「甚好。」
「听说燕姑娘难得也提笔作画了。」
「是吗?」夏炽诧道。
他是真的诧异,只因哪怕女先生夸她天资聪颖,她也甚少作画写字,像头野马似的只想往外跑。
「届时可不准夏大人护短,认出燕姑娘的画作就堆了高价。」
夏炽笑了笑没应声。
一进射箭场,夏炽正挑着弓和箭,又听庄宁在旁道:「夏大人多年没射箭,该不会都生疏了吧,你挑这种三石的八尺弓,你——」
话未尽,就见夏炽动作行云流水地抽出三支箭,一道搭上了弓弦,对准了庄宁。在场人见状,莫不倒抽口气,庄宁更是吓得瞠目结舌,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箭矢已经射出。
瞬间,三道疾呼而过的风从他的双耳边与头顶掠过,在众人惊叫声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庄宁瞪大眼,眨也不眨地瞪着已将弓收起的夏炽,勉强挪动震颤不已的双腿往后一瞧,三支箭竟同在靶心上。
「因为想卖弄一点射技,所以才挑八尺弓,像庄百户这种不卖弄技巧之人,恐怕是不懂个中原由。」夏炽淡道,回头对着江布政使道:「这里没有杨柳,雕虫小技还请大伙将就吧。」
这还雕虫小技?众人都被他这一身可怕的怪力给吓着,毕竟三石的八尺弓大多时候只是摆着好看而已,没人真有本事使用。
他瞧起来文弱文弱,又搭了张过分俊俏的脸蛋,谁也看不出来竟能轻而易举地拉开八尺弓,且一口气射出三支箭。
就在众人使劲地夸赞夏炽的当头,江家总管领着一票丫鬟走来。
江布政使一见,知晓是女眷作画结束,忙要总管将所有的画作整齐地摆放在先前就安排好的木架上,供宾客逐一观赏。
这蓟州一带女眷的画作水准,大伙是心知肚明的,能上得了台面的没几个,所以只要能在画作边上题个秀致的簪花小楷,一般评价都不会太差。
然而,夏炽一眼望去,目光随即定在一张画作上,他走去拾起一瞧,目光复杂多变。
「这……难道是燕姑娘的画作?这画、这字……好啊!」江布政使也跟着看了一眼,惊艳不已。
放眼蓟州城,他见过的画作能少吗?正因为看得多,也知晓女眷们作画的习惯和用色,才能教他一眼便看出这画作的不同之处。
实在是这幅画的色彩太过艳丽缤纷,各色的月季以含苞到盛放的形态铺满了画作整个左半部,画风相当狂放,用色异常大胆,右边则洋洋洒洒地以行书写着——此花无日不风流。
「风流!确实风流!」有不少人见状跟着喝采。
唯有夏炽沉默不语,他看着画,若有所思,半晌开了价,将画收起。
第十一章 江家的算计(1)
开宴前,花厅这儿传回了消息,得知燕翎的画作被以一千两高价买下,一干姑娘压根不意外,只因大伙将画作画好时就瞧见了她的画,皆被她的画风吸引,再者她们皆信,夏炽必定认得出她的画风,自然会帮她把价格哄抬得极高。
只是这一千两,还是教她们有点咋舌。
易珂倒是对这个消息不怎么在乎,她不过是心有所感,顺手画出,卖出什么价对她而言压根不是回事。
「燕姑娘。」
易珂意兴阑珊地看了徐步走来的江媚一眼。「你更衣也太久了些。」画完画后,她无聊得要命,又不想跟那些虚伪的姑娘们说话,闭目养神搞得她都想睡了。
「燕姑娘,你的画作是你兄长买下的。」江媚走到她身旁时才压低声量道:「听说他一眼就认出,一开始就拿在手里,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江媚实在是不得不再说一次,她的命也太好了,怎能得如此疼爱她的兄长!
「……是吗?」她顿了下,问得有些迟疑。
他一眼就认出?这下可糟了,他会不会怀疑她就是易珂?这些年,她刻意不作画也不写字,就是因为他是见过她的画与字的,怕他认出她的笔锋,可是刚刚心情烦闷之下,她就没了分寸,使了全力作画。
要真被他给认出来……到时候要怎么糊弄他?
担忧之际,她心里哼笑了声,他把她给忘了,哪里还记得她的字她的画?
「听说是这样。」江媚才应了声,便听到有人在前头喊说开席,她便拉着她。「要开席了,咱们边走边说。」
「怎么了?」见江媚竟挑了花厅较角落的位置,她不禁怀疑她要说什么台面下的秘辛,倒也有了几分兴味。
「我派了眼线出去,打听到我爹似乎打算要使计让你兄长坏了我嫡姊的清白,来个霸王硬上弓。」江媚左看右看,确定旁边并无第三者才低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