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你如果不赶紧回衙门将那几件疏章找着,我就再也不是你大哥。」夏烨嗓音阴森森地逸出。
夏灿低吼了一声。「就说了,衙门那几件疏章不是我弄丢的,到底要我上哪找?」为什么就非得要这么为难他?他又不是通政司的头儿!
他心里很不痛快,可是一对上兄长警告意味浓厚的眼神,只能将委屈往肚里吞,扭着头出门干活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夏炽问着。
「没什么,不过就是几件地方卫所的疏章弄丢了,倒是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无端带了个酷似庆平的小姑娘回来?」
夏炽笑了笑,将此事娓娓道来,除了点破易珂的身分。
夏烨听完,随即反问:「你为何知道小姑娘喊的爹就是易琅身边的随从?」大器这个人他知道,那时他已经入朝了,碰过易琅几回,是见过大器的,可是阿炽尚未入朝,根本没机会见着。
「有一次公主跑马时,身边跟着的就是大器,我也就见过那么一回。」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
夏烨直睇着他,轻点着头:心中释了疑。「易琅有个被带到庄子里静养的宠妾,这事那时我交代尚远跟你说了。」
「我记得,只是宫变之后,大哥还是没追查到那个宠妾的下落?」
「当我要查时,人已不见踪影,许是因为易琅造反被杀,怕自己被牵累,所以早早离开了,至于后来去哪我也没再派人追查。」一方面并不知道宠妾的模样,想追查也有些难度,再者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没必要株连到那头去。
「教人想不透的是,为何要追杀大器和方语,假设方语真的是易琅之女,为何非杀她不可?」
夏烨沉吟着。「那倒是,假设那位宠妾和大器隐姓埋名过日子,为何非把他们找出来又非要追杀不可?再者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肯定是要与他们有接触或是相识之人,好比那位宠妾的父亲谭上瑜……他是我刚拔擢上任的兵部尚书。」
「……是吗?」他倒没想到谭家竟有人身居高位。「大哥是故意拔擢的?」
夏烨笑了笑,道:「这事我再想想,倒是你方才提起的康起贤,此次也跟着回京述职,干脆将计就计将他安插进五军营,瞧瞧他到底要做什么。」
「大哥不需要和少帝、两位摄政王一道商议?」
夏烨无奈摇了摇头。「睿亲王新婚燕尔,根本不理朝政,近来少帝微恙,由肃亲王就近照料着,满朝政事几乎都落在我手上。」他叹了口气,好恨睿亲王老跟他说能者多劳这句话。
他新婚燕尔了不起?他也是新婚燕尔啊,凭什么他有婚假,他就没有?
「大哥辛苦了。」
夏烨睨他一眼,道:「你要的一些药材,我都给你备齐,放在你院子的库房里,另外我也跟太医院里一名擅于心疾的御医提了燕翎的事,要是有需要,可以请他过来替她诊治。」
夏炽闻言,起身朝他深深作揖。「多谢大哥。」大哥心细如发,他不过讨了药材,他便连御医都备好了。
夏烨看着他如此郑重地施礼,自然明白燕翎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可他原本以为他待燕翎好,甚至想迎她为妻不过是出自愧疚,看来并非如此。
「阿炽,那丫头今年刚好五岁,你说……她会不会是公主的转世?」别说阿灿这么认为,就连他都无法不作此想。
「她不是。」
「何以见得?」
夏炽不假思索地道:「如果她真的是公主,我会认出她。」
夏烨听至此,不知道该气他长情,还是夸他专情。「你对燕翎究竟是怎生的心思?」明明对燕翎在意极了,偏偏心里还藏着公主的身影,他真是无法理解。
「她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夏烨轻点着头,随即起身。「你心里有主意便成,只是……拨个空去见见你卫大哥吧,也去祭拜一下公主。」
夏炽闻言,起身的身形为之一僵。
见卫崇尽?他可以见他而毫无隔阂,可是……她呢?
梳洗之后,易珂就在房里待着,等着夏炽梳洗后过来,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人影,她把方语交给紫鹃,自个儿到外头晃。
「姑娘。」夏煊一见她踏出房门便立即上前。
「你家二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房里。」
「哪间房?」
「就在前头。」夏煊赶忙领着她过去。
夏炽院落的正房有五间上房,中间为厅堂,她的房被安排在左次间,照夏煊指引的方向,他的房就在隔壁,前方有座小园子,而园子里……
「姑娘?」夏煊见她没跟上,停下脚步望去。
易珂直盯着园子里盛开的各色月季,眉头微微扬起。
虽说她只去过四哥的皇子府,据她所知很少男人会在自己的院落里栽花,尤其是栽月季这种味浓色艳的花,而且还栽满了一整个园子。
「姑娘?」夏煊走近再唤了一声。
「这些月季是很久以前就栽种的吗?」她问。
夏煊抓了抓头,无奈道:「姑娘,我以往没在府里当差,对这事并不清楚,也许你可以问问常嬷嬷。」
易珂轻点着头,回过头来。「走吧。」
夏煊领着她到房门前,她很自然地推开房门,如入无人之室,直朝内室而去,就见夏炽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状似刚沐浴完,未干的发披散着,引领她的目光定在厚实的胸膛和肌理分明的线条上,教她看直了眼。
他的身子看起来有点偏瘦,没想到挺结实的,壮而不硕,文而不弱,瞧着瞧着,她莫名地感到害臊,脸上微微发热,没好气地道:「你这人……都不知道天冷了要赶紧穿上衣服的吗?」
秋天了,他压根不觉得冷吗?
夏炽回过神,连她何时进门的都不知道,抓起搁在身旁的中衣穿上。
「怎么来了也没说一声?」
趁着他穿衣的当头,她别开脸假装看着一旁的多宝桶,随口道:「不就是等你用膳,哪知道你竟在发呆。」
她数落着,却瞧见多宝桶上的东西都很眼熟,好比这盏巴掌大的玉琉璃兔儿花灯,又好比这个白玉兔纸镇,御贡的歙砚和嵌着螺钿的狼毫笔。
这……都是她以往送他的东西,想不到他竟然全摆在这儿。
「我刚沐浴时想着事,一时忘了时间。」他穿好衣服,见她站在多宝桶前把玩着他搁在上头的珍宝,忙走上前去。
「保存得挺好的。」她道。
夏炽有点赧然,觉得好像白己不欲人知的一面被揭了开来。
见他的反应,她更兴起逗弄他的趣味。「刚刚过来时,园子里的月季开得真美,我倒不知道你这儿的月季品种不少。」
夏炽这下连耳廓都泛红,话也说不出口了。
「啧啧啧,夏炽啊夏炽,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呢?」她笑得很坏,问得很直接。
她从不知道原来被人喜欢,自己可以如此欢喜,这才明白两情相悦竟是这般幸福满溢的感觉。
夏炽张了张口,几番还是说不出话,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极了。
「对了,咱们等等去庆平园吧。」她突道。
这个时候的庆平园,所有月季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只要照顾得当,花期还能延长到秋末呢。
「你想去?」
「嗯,很想去。」话一出口,她就蓦地想起——「庆平园还在吧?」
「应该还在。」当初四皇子叛变时并未祸及庆平园。
「那咱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