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并未身着官服,而是做寻常打扮暗访民情,不过他自以为很朴素,在平民百姓眼中仍是装束华贵的公子哥儿,游荡街头,把少爷派头摆得十成十。
「是的,君三爷。」她从善如流,把大人当成前世黑心烂肺的长官,顺着他就能少找些麻烦。
「你说的澄碧湖离此多远,初来乍到,多走走看看。」秋高气爽,游湖的好时节,湖水碧绿如洗,倒映着蔚蓝晴空,湖波荡漾催人眠。
「在城外,骑马约一个半时辰。」她话中有话的暗示,大人你一身细皮嫩肉就别折腾了,磨破了大腿皮肉得有多疼,养得娇贵的你可承受不起,不要往断崖扑腾了。
瞧着她眼底的不满轻蔑之意,君无瑕笑了,「我们走。」
看看谁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人。
在君无瑕的强势要求下,季亚襄不得不跟着他到了城外,紧接着先离开一步的顾寒衣带着马匹到来。
季亚襄勉强按捺着脾气,委婉劝说:「大人……君三爷不要逞强得好,到澄碧湖的道路颠簸,坑洞颇多,前些时日连日暴雨将路面冲得不平顺,不好行走,至今没有整修……」他真要自找苦吃,无视当地人的善意劝告?
「季姑娘怕了。」他一跃上马,风姿飒洒。
季亚襄目光冷静,不中他的激将法,「民女不会骑马。」
这年头的老百姓谁养得起马,不会骑马才正常。
拉车的是驴或骤或牛,家里就一辆骤车,父女俩谁出远门谁用,若在县城大多步行或坐车,城内有车马行,远近都载客。
但其实季亚襄的马术精湛,她穿越前得过全国马术竞赛冠军,她的二舅是马场主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
「无妨,三爷带你。」一说完,他手臂打直将人拉上马,置于身前。
「你……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我下去。」她心一慌,身子扭动想跳下马。
「季姑娘最好别乱动,男人很容易冲动的,别勾引我。」他俯在她耳畔低喃,嘴里说着轻佻话但面上坦荡如常,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谁勾引你了,我有自知之明,不会自比凤凰攀梧桐。」她说得咬牙切齿。
「凤楼梧桐……不妨试试。」
她勾起他的兴趣,第一次有女人看他的眼神不是迷恋,让他越发想要戏弄她,他觉得自己病了,若在京城定召太医过府一瞧,被人厌恶着还暗喜不已,真是病得不轻。
「三爷,你此举于礼不合,请放我下马,我可以自行骑一匹马。」她很快的镇定下来,语气软化。
「你不会骑马,不用勉强。」
他用她的理由回她,满是调侃,让她面含霜色,不再与他在口头上争锋。
反正只是同骑一马,她还不放在心上,裸泳活动她都参加过,这算什么!
看她不再挣扎,君无瑕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就嗟嗟小跑起来,随行的欧阳晋、宁煜、顾寒衣骑马跟上。
四匹马、五个人出城,一离县城,路面开始高低不平,深一点的坑里还有半寸高的积水,铺路的小石子被雨水冲走了一大半,露出黄褐色的泥土。
尽管如此,前进的方向仍然不变。
这份颠簸让季亚襄心烦,觉得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更烦的是,身后还有人骚扰。
她虽然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喊话,做心理建设,可是马一跑动难免有肢体上的碰触,也不知是无心或有意,挺直的后背一直撞向身后人的胸膛,感觉他身上的热度在攀升,连带着她也热起来。
入秋的天气应该是凉爽的,清风徐徐,前些日子下过雨更清凉无比才是,可是秋老虎从不依季节而行,早晨起床感觉微凉还披了件薄袄,太阳一升起就热了,太阳的热力狂肆地张牙舞爪。
「很热?」看她香汗淋漓,君无瑕轻笑出声。
「不热。」这点热真的不算什么,她在高温锅炉旁验过尸。
「我看你汗流浃背,额头都是汗……」他伸手轻触她眉上薄汗,她头一偏避开。
「三爷请自重。」她可以确定他在戏耍她。
「哎呀!日头太烈,晒得我晕头转向,脑子也糊了,襄儿刚才说什么,没听清楚。」嗯!她身上有一股淡雅的香气,非花、非香料,却沁人心脾。
君无瑕微微倾靠向季亚襄,嗅到了人家身上的香气,这一幕自然落在随行众人的眼里。
小舅太可耻了,居然占人家姑娘便宜,瞧他手往哪搁,太不要脸了,他怎么把京里的纨裤作风也带过来了!
可怜的季姑娘真不幸,清清白白的一朵小白花遇上不是人的恶龙肆虐,她只能自求多福,求早日脱离魔掌。
很想出手相助的顾寒衣一想到小舅昔日的种种恶行,刚成形的胆子就散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不敢多事,静观其变。
他再一看两眼直视前方的欧阳晋,再看一眼面色如常的宁煜,突然汗颜,瞧他俩多沉稳,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他的历练还太浅了,得多学习学习。
殊不知欧阳晋心中正在咒骂,好个畜生,调戏良家妇女,最好来道雷当头一劈,劈死这登徒子,而宁煜想着君三爷是饿了多久,饥不择食,见到姿色不错的小仵作也想扑,未免太不挑嘴了。
而季亚襄从来不寄望于旁人的帮忙,她面色冷凝,斥道:「襄儿不是你叫的,还有你的头太沉了,民女纤弱的细肩撑不住一颗猪头……」他太得寸进尺!
她面色越来越冷,很想把某人踢下马。
「猪头?」自诩风度翩翩、清逸卓绝,有若谪仙的君无瑕瞧瞧自己,一双勾人的墨瞳带了三分邪气。
「别压我肩膀,沉了。」季亚襄冷着脸将靠在肩上的头颅推开。
知道再闹下去对方就真的要恼了,君无瑕没再贴近,只是含笑道:「三爷头晕。」
「民女有一帖专治晕眩的偏方。」
「什么偏方?」他没想太多,顺着她话语一应。
「那就是……」她忽地取出长针,身子一倾,往马腿上一扎,马儿吃痛仰起马头,前腿往前踢动,事出突然,坐在后头的君无瑕几乎要落马。
季亚襄偏助他一臂之力,手肘往后一顶,大意失荆州的君无瑕双目一睁,人后往翻掉下马,虽然他及时一个后翻双脚站立,但是仍灰头土脸的吃了一嘴泥,头发散乱脸发黑。
「哈哈哈——小舅,你好狼狈,太凄惨了……」
大快人心呀!苍天终于开眼了,恶人有恶报,活该!谁叫他自负才智过人,天下无双,调戏良家妇女,这回踢到铁板了,看他日后还张狂什么!
相较顾寒衣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文人出身的宁煜笑得文雅,嘴角微微往上扬,看得出也心情甚佳,看到君无瑕阴沟里翻船他甚是欢喜,想着要不要过去补一脚。
唯一没笑的欧阳晋忍得面颊涨红,君无瑕秋后算帐的手段他知之甚详,因此一忍再忍,忍得快憋出内伤。
君无瑕脸色黑如墨汁,伤了自尊,不禁恼羞,「闭嘴!」这小子没被抽筋扒皮过,该让他尝尝滋味。
「君三爷,头还晕不晕?」坐在马背上,季亚襄手握疆绳,姿态优美,居高临下的俯视。
她是故意让他吃瘪,但没想到经由此事,揭穿了他会武,而且功夫不错的事。
「清醒了。」他不怒反笑,人生难得一次马前失蹄,他不认为输了,只是大意,把人小看了。
敢拿刀剖开死人尸体的女人确实不容小觑,她浑身是胆,忍让只是不愿招惹麻烦,却不是没有能耐没有勇气,在她骄傲的眼神里,他发现自己错把猛虎当野猫,没弄懂她是在静待时机,吃了她的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