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财产是充公了,朱老夫人跟朱夫人的嫁妆还在,至于日子怎么过,你放心,我有办法。」
袁朝阳原本以为萧图南只是哄哄她,两人身分有别,她也不敢多追问,过了半个多月,她才从永乐公主那边听说,萧图南特意写信去敲打朱家落脚处的地方官,用的是秦王府的纸卷,盖的是羽丰县子的印章。
尚书令是被拔官了,财产是被充公了,一家是落魄了,但是嫡长孙朱有成在京城还有朋友,他们是县子县主,是公主郡主,是皇孙皇孙女,皇族贵人要搞死地方官是很容易的事情。
袁朝阳总算觉得好过一点,只要地方官不去挑事,相信朱家也不会自找麻烦。
之后永乐公主笑着跟袁朝阳说:「吾听宫女说,那日你在马车上哭了许久,羽丰哥哥回秦王府就马上写信去了。」
「公主别听小宫女胡说,民女才没有哭许久。」
「那就是哭了。」永乐公主捏着她的下巴,「袁夫人把你养得真好,这么多年娇憨不减,吾可太懂羽丰哥哥了。」
袁朝阳一下红了脸,十二岁已经懂得很多事情,当然也知道永乐公主在说什么,「公主别胡说。」
「吾哪是胡说呢,每年打猎,羽丰哥哥都只顾着你的安全,从来不管吾,吾可是他的族妹啊。」永乐公主打趣,「以前不懂,这几年可是越看越明白了。」
袁朝阳少女心被说得心思动摇。
只是秦王府,世袭罔替的一品门第,萧图南又是嫡长子,她不过是四品太常少卿的孙女,她不敢想。
第三章 故地重游(1)
受宠的岑贵妃看中袁家的轻纱,那袁朝阳的得力助手李修当然不去北夷了,去北夷不过多谈一点钱,岑贵妃的路子要是稳了,袁家二十几间铺子就等着日进斗金。
京城人最爱跟风——什么?岑贵妃用袁家布庄的东西?好,我也要!
到时候就算再不想赚银子,也是免不了要发财的。
袁朝阳命李修住在染庄,挑最好的染布工人出来,一染一晒都要亲自盯着,她则是在九号铺子的后头帐房,照样主持大局。她有两间商铺,十四间租铺,忙得很,李修是李大总管的儿子,全家都在袁家做事,最忠心不过,交给李修盯场,她很放心。
夏日太阳大,晒布最好了,一天就可以做到一染一晒,只要老天不下雨,九天就能完成内务府的要求。
一日,袁朝阳正在铺子后头跟袁大丰谈事情。
东瑞皇帝励精图治,国泰民安,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袁大丰想着多买一座南方桑田来出产丝绸,姊弟俩正看着介绍。
袁大丰心细,「我看梅花府外的这座还行,产量高,当地民风纯朴,工人也勤劳,又在河道附近,到时候运送也方便。」
袁朝阳提醒,「最好找五十年内没有旱灾涝灾的地方。」
「我看看。」袁大丰翻着办事先生送来的卷宗,「梅花府五十年内是没有,上回大涝是八十八年前,卖家姓颜,家里撑不下去了,颜老太太卖嫁妆,应该可以。」
袁朝阳点头,「不是官户就好。」
跟官户买东西麻烦,城北金家老爷就跟国舅买了铺子,结果后来那国舅钱都花完了,又打官司说那铺子没要卖,是租,就算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国舅还是各种耍赖,官府不想惹来皇后关切,各种维护,金家怕惹麻烦,只好认了,把铺子还回去,白白损失两千两,谁让人家是皇后的长兄。
落魄家族卖嫁妆那是最好的,都沦落到要卖嫁妆了,肯定都好商量。袁大丰把梅花府的卷子一抽,「那我过几日下江南看看。」
「可记得算好回来的时间,不要错过弟妹生日。」
听到姊姊关心自己的媳妇,袁大丰黝黑的方脸露出大大的笑容,都说大姑回家似鬼,他姊姊却对弟妹好得很,他们袁家一家和乐。
姊弟俩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敲格扇的声音,大丫头美景道:「大小姐,有贵客上门。」
袁朝阳对袁大丰露出「你懂的」的无奈笑容,不知道是哪个八九品门户的夫人少夫人来了,不是普通人,于是不要普通卖布娘子接待,都是她亲自介绍。
袁大丰也起身,「我下午还要去商会,走了。」
「天气热,注意打伞,你都要黑成炭了。」
袁大丰咧嘴一笑,先走出帐房,直接朝后门去了。做生意是这样的,不管掌柜还是卖布娘子,都是后门进出,前门是给客人进出的地方。
袁朝阳拍拍裙子,理理衣服,这就跨出帐房,一边问美景,「是哪门户的贵女贵妇?」
美景一脸尴尬。
袁朝阳就奇了,她跟良辰与美景这对姊妹主仆多年,两人都是跟着她长大,跟着她出嫁,又跟着她和离,然后现在跟着她一起到布庄做生意,她在袁家不过一个房间,一个耳房,不用人留在家给她掌院子,良辰美景都是天天跟着她出门的,现在却这反应。
袁朝阳觉得好笑,「你家小姐和离后百毒不侵,说吧。」
美景陪着小心,「是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没有皇家血脉,他的祖父是武将,当年西征立下很大的汗马功劳,因此被封为异姓王爷,袭爵三代,是她一起长大的伴读伙伴之一,跟萧图南同年,两人最是要好,萧图南有几个庶弟,但他不怎么跟庶弟来往,反而常常出入安平王府。
不同于萧图南二十岁才被立为世子,安平郡王的母亲是个孺人,十分受宠,他三岁就被立为世子,六岁入宫时已经是郡王身分。
他跟袁朝阳也是十几年的旧识了,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再联络。
袁朝阳马上懂了,这的确是尴尬,安平郡王绝对不是不小心到这里的,大大的「袁家九号布庄」,他会不知道这是她的地方?知道了还来,那就是故意的,毕竟她袁朝阳从一品门户和离,当初在城中也引起不小的骚动。
虽是几年不见,安平郡王八卦的性子倒是没变。
袁朝阳出得大堂,就见四五个卖布娘子都在跟客人推销,其中一人带着几个随从,背着手,看起来就是没有要买的样子。
「民女见过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转身,手上折扇一抬,「免礼。」
「不知道郡王今日想买哪些布,我们九号布庄虽然不大,但东西都是上品,拿来送人最恰当不过。」
安平郡工虽然是武将之后,却随了他的孺人母亲,长得十分矮小,还不到袁朝阳的额头高,就见他一笑,「朝阳跟我见外了。」
「官民有别,民女不敢造次。」
「也没什么,经过城南,想到你搬到这里,来看看你。」
「多谢郡王有心,不过男女有别,就不请郡王到后面喝茶。」
「不妨不妨。」安平郡王心情挺好的样子,「我记得你还有几个弟弟,怎么铺子是你在管?」
「这铺子是民女的爹给的,是爹对女儿的疼爱,可不是弟弟没用,弟弟有肩膀,有担当,已经能扛起一家重责。」
「知道知道,没有说你弟弟不好的意思,你这样出门做生意,丈夫能同意吗?」
袁朝阳心想,可恶,如果是以前在东宫,她早一个拳头过去,但现在她已经是个大人,知道很多道理,譬如说,就算从小认识,但他们现在都长大了,安平郡王一身锦袍,绣面精致的鞋子上缝了大明珠,腰间是一块翠绿翡翠,这代表什么?代表身分,代表差别,他们已经不是没有猜忌,一起读书,一起骑射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