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假山里也点了灯,倒是不用怕黑。
穿过假山,两人进入一个宫殿,袁朝阳拉了拉萧图南,后宫别乱闯,他却示意别怕。
守门的老宫女看到萧图南,也没多问就让他们进来了,前庭旁边放着几个大缸,萧图南举起灯笼,「你看。」
袁朝阳就看到几朵荷花绽放,粉色的,静静躺在大缸的水面上,说不出的雅致,她十分惊喜,「这时节怎么还有荷花?」
「我表姊养的,她最会养花了。」
袁朝阳知道萧图南有个姓金的表姊在去年入了宫,因为还没生出皇子女,现在是宝林位分。
看来,这花园是是金宝林的地方了。
袁朝阳又赏了一会荷花,内心高兴,萧图南带她来看荷花,这是心里有她,看到她喜欢的东西就想起她。
心里怦怦跳,脸颊热烫。
「朝阳。」萧图南开口,「我问了表姊怎么在秋天还种着荷花,这法子她是不教人的,可她教我了。」
「嗯。」
「以后……我也在秋天给你养荷花,可好?」
月色中,少年的眼神明亮,表情炙热又忐忑,看得袁朝阳一阵心动。
这是求婚了。
除了他,她也没想过要嫁给谁。
她也不贪图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只要他能对她好,比什么都值钱,她会举案齐眉,给他生儿育女。
袁朝阳低下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了,「……好。」
萧图南露出大大的笑容,「回王府的车上,我就跟父王母妃说,找个好日子上袁家,朝阳你放心,你一过门,我的钥匙跟帐本都给你,不会有侧夫人,不会有贵妾姨娘,那些我都不需要,你陪着我,就是天下最开心的事情。」
他把灯笼放到一边,突然拉起她的手一吻,明明白白的心花怒放。袁朝阳没想到他会这样,又羞又喜,「别……会有人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我也不怕别人说。」
袁朝阳一直记得,少年的脸上志得意满,那是最让她心动的一刻——好多年过去,她还是偶尔会想起那个瞬间。
虽然已经是沧海桑田……
当年在御花园许诺终身,现在一个要了邓秀女陪房,一个成了城南的女掌柜。
袁朝阳翻了个身,实在睡不着,遂坐起来,赤着脚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声响,郝嬷嬷一下子从榻上起来,「小姐要喝茶叫老奴一声,不用自己起来,哎,还不穿鞋,小心着凉。」
「夏天呢,不穿鞋子没关系,嬷嬷睡吧,今日也累了。」
郝嬷嬷却是个说不听的,服侍她喝了茶,又服侍她躺回床上,就着油灯看这个自己奶大的小姐,「小姐委屈了。」
「我住天字号房呢,有什么委屈。」
「羽丰郡王当着小姐的面要邓秀女同房……」郝嬷嬷叹了一口气,「小姐不如把话跟羽丰郡王说清楚,当年您也不是有意要伤害他,都是不得已。」
「不用,我们两家是回不到以前的,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日子过着,我越觉得踏实。」袁朝阳低声说:「我只希望各自安好,这样就行了。」
郝嬷嬷一阵心疼,「小姐。」
「别说了,睡吧,明天五更出发,那四更就得起床,这一路急行得七八天,大丰还靠我们去救呢,睡吧。」
*
第五章 别扭的示好(2)
车行七日,经过郑州,福州,进入了江南州。
虽然是白日,却天色阴暗,雨如瓢泼。
水打车篷发出巨响,袁朝阳心想,别打雷,她怕雷声,从小就怕。
又想着,不知道大丰的腿怎么样了……
就这样一路担心,大队人马终于抵达梅花府,领头车进入了梅花府府尹的宅邸,一辆一辆接着进入。
霍府尹跟霍夫人早就在等着了,发派房间,准备洗脸水,清茶瓜果。
袁朝阳跟郝嬷嬷也被带入了一个大厢房,依然是有浴间的好房子,但她现在完全不想休息,阿好说他们落脚的闻香楼就在梅花府的市集上。
于是在郝嬷嬷的帮忙下换了男装,又问了府中的小丫头太医住在哪里,小丫头拿了荷包,很高兴的帮她们带路。
这次跟来的有两个太医,专精外科的胡太医,跟专精内科的欧阳太医,两人自然都是盼望郡王提拔,这才不远千里跟来。
袁朝阳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表明来意。
胡太医一身老骨头其实禁不住,但在京城久了,他也知道莫欺落魄户,就如岑贵妃一朝得宠,岑家翻身。当年羽丰县子对袁大小姐的情意也算京城一番佳话,这回又不远千里带着袁大小姐出来……胡太医是人精,给人人情可比结仇好多了,便拿起药箱说了一句「走吧」。
袁朝阳看胡太医都一把年纪,也不好意思,但实在心急弟弟的腿,只能委屈胡太医了,为了表达谢意,出院落后亲自给胡太医打伞。
胡太医暗暗点头,倒是懂事。
才刚刚走到马车棚,就看到一个花白胡子人等在那里,说自己姓叶,是府尹长史,郡王命他跟着走一趟。
袁朝阳颇意外,「安平郡王?」
她可不认为萧图南还会管她生死,这回带她一同南下也不过是不想食言,他萧图南有一说一,哪怕是往年承诺都不愿轻易毁去。
「是吧?是前两天的快马口信,老夫也不记得了。」叶长史也不太确定,他年纪大了,只记得是个郡王,「听说袁大小姐是要来处理弟弟的马车撞人事件,老夫昨天就把卷宗调出来,保证事情处理得又快又干净。」
袁朝阳大喜,「多谢叶长史,回头处理完,再跟长史道谢。」意思也明白,处理完会给红包的。
叶长史笑容更由衷,心想不愧是京城来的人,不用提点呢,自己就说明白了。
就这样由李修驾车,一行几人朝着闻香楼前进。
*
「在柴房?」
「是啊。」店小二耸耸肩,「他都没钱了,让他住柴房已经是我们掌柜的好心,看雨大他又腿伤不能走,不然早赶出去了。」
袁朝阳心疼不已,「我是他姊姊,劳烦带个路。」
小二眼睛一亮,「那您能不能先把欠的房间给结了?白住了好几天呢,欠了我们快三两,还有,被撞的那些路人跟摊商都还找不到人赔……您先把房钱结了吧,不然我怕不够赔。」
袁朝阳气结。
李修拿出三两银子,「不用找了,快点给我们带路。」
那小二看到银子一喜,「就在这里。」
带着他们就往后头去,一路吆喝。
穿过长廊,厨房,后面放杂物的空地后边就是柴房,门口有两三人守着。
店小二回头对他们说:「这些是那些受伤路人的家人,怕袁爷跑了,轮流守着。」
就见店小二大声招呼,「马大叔,古小哥,那个袁爷没骗人,家里人来了,刚刚付清房钱。」
马大叔跟古小哥闻言,立刻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着给钱,一个说自己弟弟被撞,三个月不能下田,要补偿一百两,一个说自己媳妇儿被撞,大夫说半年内不能怀孕,要二百两赔偿。
郝嬷嬷睁大眼睛,这算什么?土匪吗?
叶长史清清嗓子,举起手上的卷宗,「好了,都让开,这里登记有案,按照医馆当初的判断赔,重伤五十两,中伤十两,轻伤三两,摊商十两,不要看人是外地来的就信口开河。」
马大叔跟古小哥互看一眼,卷宗?那不是官府的东西吗?当时意外发生,确实有官府的人来做纪录,这老头是官府的人?对了,那个闯祸的袁爷听说是京城来的,京城贵人说不定真的认识官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