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节有什么好玩的,那是哄孩子的,大人谁还去七巧节,有出息的大人看着帐本数银子呢,就像她,每年七巧节都是跟着帐本度过,充实又富足……可是越是这样想,脑海中就更浮现他们以前去七巧节的种种,一起捞金鱼,一起吃糖人,萧图南给她买过一个檀香梳子,小贩说梳过后头发会有檀香,后来两人才知道被那小贩骗了,檀香梳子是真的檀香梳子,但梳过头发不会有檀香。
没想到萧图南记忆极好,两年后他们又遇到那摊贩,他居然还记得,上前就跟他讨二两,那摊贩本来就在骗人,见有人戳穿当场跑了,连东西都没收。
袁朝阳笑得不行,又奇怪,「羽丰县子这样好的人,那些摊贩居然会害怕?」
九岁的萧图南说:「我只对你好。」
「县子对安平郡王也好啊。」
「那不一样,安平是我兄弟,你是我……」
「是你姊妹?」袁朝阳觉得这个答案很聪明。
「才不是,我不要姊妹,以后再跟你说。」
「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你十二岁吧,那时候你应该就明白了。」
后来袁朝阳没再追问,大门户的贵女,追问不是好习惯。
不过等到她十一岁时,她就明白了。
他们几乎年年去七巧节,其实就是差不多的东西,可也玩不腻,小金鱼永远可爱,糖人永远甜蜜……
袁朝阳当时知道自己是特别的,而现在她知道,表妹弄玉一样特别。
一个成年的世子,公务是很多的,他还会想着要带表妹去玩,想必表妹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存在……说来,他成家立业了吗?这几年在城南居住,也没特意打听,竟是完全不知道他的消息了。
他娶郡王妃了没,他几个孩子了,她通通不知道,但想想也不需要知道,她已经不是他的谁。
之后,袁朝阳匆匆回到内务府拿了样品册,然后又跑了一趟秦王府,萧图南一色一色翻过,确定样本上的颜色都没问题,这才纡尊降贵的跟她回了一趟内务府,签收下这两车岑贵妃要的东西。
袁朝阳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完成了阶段性的任务,万一不幸她的轻纱成了皇品,那萧图南就是她永远的上司,她后悔了,她不要发扬袁家,她只想过得逍遥。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又又又失眠了。
一下想着朱弄玉的年轻貌美,一下想着萧图南对自己的阴阳怪气。
她翻了个身,心想,袁朝阳,别想了,早点睡,明早还有其他的事情呢,可是越是这样告诉自己,眼睛就瞪得越大,脑海中反反覆覆都是珍之送她出来时的话。
表妹姓朱,朱弄玉,今年十五岁,是秦王妃族妹的女儿,在秦王府上已经住了四年,平时对秦王妃这个族姨母很讨好,秦王妃很喜欢她,秦王也不是个看重门第的人,曾经说过只要儿子喜欢,郡王侧妃也是可以的。
又说太后很担心这个孙子,都二十五了还没妻子,这样不行,太后今年身子不太好,似乎想在自己病倒之前看到孙子有后,因此城中最近官媒行走得十分热络,都是在帮羽丰郡王说亲事。
其中最合适的有两家,安平王爷的嫡女游翠烟。游翠烟原本是庶女,为了想争取这门亲事,安平王妃才把她寄到膝下,成了嫡女。游翠烟长得像生母张孺人,端得是美貌无双,今年十五。
另外还有焦侍中的嫡女,今年十八,三年前因为焦夫人生病,焦小姐许愿入寺,出家三年以换母亲安康,焦夫人后来果然大好,三年过去,焦家接人下山,太后看中焦小姐的品格,是亲自把她列到名单上的。
袁朝阳睁着眼睛想,都是名门贵女,太后给孙子挑的,肯定人品也没问题,萧图南今年二十五,也该成家立业了,世子的责任之一就是有后,世子是不能没儿子的。
说实话,袁朝阳也不知道珍之为什么跟她说这些,她也没打听……好啦,的确是有点想知道,但她真的没有打听。
算了别想了,轻纱已经交差,就算岑贵妃真的很满意,要他们再做,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一共四十八卷,足够做一整个夏天的衣服,入秋后就没人穿轻纱了。
她跟萧图南……
袁朝阳眨眨眼睛,红了。
第四章 下江南出意外(1)
御书房。
六十多岁的皇帝道:「江南道连续两道奏章,都说雨下得太大了,虽然还没成灾,但民心不安,众卿有什么看法?」
下朝后还被喊进御书房的,分别是尤太师,焦侍中,苏大行台尚书令,安平郡王,以及羽丰郡王萧图南。
当然主要还是尤太师,焦侍中,苏大行台尚书令的主意,萧图南跟安平郡王都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得磨练。
就见尤太师一拱手,「不如请钦天监正带头,诵经七天,百官吃素三日,以求菩萨垂悯。」
苏大行台尚书令哼的一声,「迷信。」
焦侍中已经七十多岁了,站都站不稳,抖着身子回答,「启禀皇上,老臣赞同尤太师的意见,下雨不下雨,还是看菩萨意思。」
皇帝嗯的一声,「不过在京城祈福,对江南有用吗?」
苏大行台尚书令一拱手,「皇上,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东瑞奉行四书五经的道理,怎么可以因为几场大雨就开始迷信。」
皇帝脾气还算不错,「那依苏卿之见,该怎么办才好?」
苏大行台尚书令一下噎住,他只是觉得不可以迷信,倒是没想过要怎么做才好。
皇帝对这个臣子持反对意见,又提不出正面作法,也不恼,他十五岁登基,已经当了快五十年的皇帝了,现在很少事情能让他真的生气。
皇帝嗯的一声,「图南,你说说。」
秦王已经四十几岁,也当祖父了,但对皇帝来说,秦王永远是他的幼弟,幼弟资质虽然平庸,幼弟的嫡长子还是不错的,图南少年时爱玩不定性,十八岁以后倒是稳重了起来,几次朝臣各持意见时,都能说出众人服气的大道理。
萧图南往前一步,「回皇上,微臣认为应该派人下江南视察,带着钦天监正一行人前往诵经,让当地人知道朝廷没有不管他们,这是表面功夫,可以在第一时间安定民心,当然更重要的是里面的功夫,得巡视水道系统,是不是该开浚,运河是不是该去淤,这影响百万江南人未来数十年的生计,得带擅精算的朝臣一起把水道彻底改进,好防患于未然。」
皇帝的老脸露出一点微笑,「你这点倒是很像朕。」
尤太师连忙巴结,「皇上是真龙天子,羽丰郡王也有皇家血脉,果然都是见识长远,臣等万万不及。」
苏大行台尚书令想说他拍马屁,但如果这样讲了未免得罪皇上,只能道:「微臣赞同羽丰郡王。」
焦侍中颤抖着控制不住的身子,「可惜太子代替皇上到北夷参加新皇登基大典,不然太子心地仁慈,倒是合适。」
众人有默契的没提几个二十几岁的皇孙,东瑞国传贤不传长,几个皇孙这几年暗斗得厉害,大臣都不敢选边,假设现在推了大皇孙代表皇室下江南,那自己就会被归类于大皇孙一派,平白得罪了二皇孙,三皇孙……所有的皇孙,得不偿失。
皇帝想了想,最能代表自己的长子已经到北夷国作客去了,剩下的孙子们嘛,目前还勉强维持势力平稳,三孙子跟九孙子是突出一点,但只有一点,跟兄弟们的差异不算大,可自己一旦把下江南的重责大任交下去,无疑就是一种看重,会破坏权力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