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敬王吃中饭了吗?温长史谨慎回答,已经用过,按照敬王崇简的意思,只上了八菜两汤,素的是姜汁莲藕,白花玉参,南瓜金针,银芽炒丝,荤的是七彩酿猪肚,茶香子鸡,清蒸鱼片,油炽虾,汤品是银耳杏汁白肺汤,绿豆百合汤。
公孙茉点点头,还可以,东瑞的一品王爷用餐是十六道菜品,四道汤,两年前萧随英改了习惯,说也吃不完这么多,不要浪费,也算给孩子积点福气,公孙茉当然从善如流,敬王府就改了规矩。
公孙茉又问了温长史王爷几时回来的,今日下午有没有约人谈话,温长史一一回覆,直跟到主院的垂花门前,公孙茉才挥挥手让他去了。
踏上阶梯,眼看着正房就在眼前,公孙茉心思不由得烦乱起来——宣和公主跟田嬷嬷就在附近的客栈,她说了,今晚就要伺候上,不然明早她便去官衙敲大鼓,那么自己平顺而幸福的人生就结束了。
欺君可是大罪。
她怕死,怕见不到喜哥儿月姐儿,怕跟萧随英分离。
公孙茉叹了一口气,「郝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
郝嬷嬷脸也很苦,快四十岁的人了,真没想过会有这种事,「为今之计,只能先听宣……盈小姐的话了。」
「可是,她不只要跟我分享丈夫,还要世子之位,我……」
「王妃,只能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其他的日后再提。」郝嬷嬷劝道,「老奴见她神色不同以往,恐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公孙茉默然,她也是这样觉得。
宣和公主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讲道理的人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怕,而自己呢,幸福了三年多,一身牵挂,什么都舍不得。
可是要分享丈夫,她怎么愿意?
她跟萧随英一夫一妻,琴棋书画诗酒花,日子甚是逍遥,无论如何不想敬王府多出第三人,还是一个勒住自己脖子的人。
何况她现在除了是人妻,还是人母,世子之位是喜哥儿的,她这个娘也不想让出来。
第十一章 真公主现身(2)
公孙茉觉得好烦,好讨厌,明明是宣和公主自己不要这桩亲事,现在又要转头讨回,可是自己偏偏拿她没办法。
脚步好沉重,心里也是,她在今天就得想出办法让公孙盈入府,不然等到明日天亮,她公孙茉就等着拘入大牢。
萧随英会变成京城的笑话,喜哥儿跟月姐儿也会因为有个罪人母亲,抬不起头来——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郝嬷嬷,你去客栈把公孙盈带来,不带田嬷嬷,不管她们怎么坚持,只准公孙盈一人进府,给她安排在落花苑,派两个丫头去伺候她,春响跟春晓吧。」
郝嬷嬷一脸心疼,但也没办法,宣和公主今日那狠劲她也是看到的,如果王妃不从,郝嬷嬷完全相信明早衙门的大鼓会响起,现在的状况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宣和公主不怕死,但王妃牵挂太多,舍不得。
郝嬷嬷又安抚了公孙茉几句,这才转头去了。
公孙茉跨出艰难的脚步,想见萧随英,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如果知道自己娶了个假公主,一定很失望。
她虽然想相信萧随英,想过干脆把事情坦白,可是公孙盈什么都不怕,就怕她闹得太过分,她在南蛮的家人会受到连累……
无论如何,她今天得先稳住公孙盈,再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
公孙茉进了花厅,春鸳等几个大丫头纷纷行礼。
萧随英在案头写字,听到动静抬起头,对她一笑,宛若春风,温暖和煦——公孙茉突然一阵委屈,这么好的丈夫,今天却要把他推往宣和公主那里。
她一定要努力地想,一定要找出办法解决,欺君是死罪,她现在还不能死,至少要等她看到孩子们都成婚,不然怎么想都不甘愿。
公孙茉打起精神,「皇上今日怎么没找你去御书房?」
「要事都在朝上说完,我把你前两日跟我提的『狱中学习」的概念当朝提起,众臣都很赞成,没人有异议,自然不用再到御书房讨论。」萧随英意气风发,「囝囝真聪慧,这要是出得牢狱时有个一技之长,就不太会走回头路,对社会安定而言,大有助力。」
公孙茉想,能帮上忙太好了,不然可惜了她现代人的智慧,「连方国公也被说服?」
方国公是公认的反对王,任何人任何事他都要反对,以显得自己见识不同,就拿江南治水之事来说,朝臣都赞成要去治水,不然半年旱,半年涝,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只有方国公表示不必治水,反正治水又不保永久无灾,何不顺其自然?
萧随英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父皇对这个建议很欣喜,方国公只是喜欢反对,但不是没眼色,父皇如此高兴他还反对,不等着挨骂吗?」公孙茉笑了一下,然后心情又沉重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讨论一下。」
「你我夫妻,不必如此见外。」
「虽然现在我已经生了两个,可就算肚子里的生出来,那王府也才四个孩子,实在太少了,我看几位皇子膝下都是十几二十个,不如我给你张罗个贵妾,你看好吗?」
「不好。」萧随英回答得很快,「母后又逼你了?」
「没有没有,上回朱小姐的事情后,母后没再跟我提这事。」虽然她也对找理由这件事情很烦恼,但不能诬赖甘皇后。
「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夫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
「……也没有。」
萧随英审视她的脸,研究似的看着她,「爱吃醋的宣和公主要给本王张罗侍妾?」
公孙茉苦笑,爱吃醋的不是宣和公主,是朝阳县主。
犹豫了一下,公孙茉期期艾艾的开口,「就是我见皇城高门大户,也没人一夫一妻的,说出去都是我不懂事,不知道该张罗,我想着喜哥儿跟月姐儿渐大,很快的就要入宫启蒙,不能让他们给人笑说母亲是个小心眼,我,我也不想有人当姊妹,可是总要替孩子打算,外人会说两个孩子有个连妾室都容不下的母亲,如此小气,能教出什么样的人来。」
萧随英实在奇怪,但也不得不承认公孙茉说得有道理,儿女要长大了,不能有个专一的糊涂父王,一个吃醋的小气母妃,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
可是让后院多出第二个女子,他没想过。
从小在皇宫长大,萧随英最早的记忆是当时身为婕妤的母亲带着他们两兄弟夹着尾巴生活,婕妤的位分不上不下,母亲要保护他跟皇兄,总是过得小心翼翼,他不止一次看到母亲跟程皇后下跪讨好,为的还不是他们兄弟俩。
孩子是同一个母亲生的,都会起争执了,何况不同母亲?他再收个侍妾,让喜哥儿月姐儿多几个异母兄弟,这样对孩子真的好吗?
他觉得不好。
可是囝囝看起来真的很苦恼,他第一次看她这样——她一个南蛮王妃入京,处处被规矩束缚,想必也承受了很多压力,毕竟人言可畏。
话说回来,她怎么会突然这样想,过去母后提了好多次,她一次也没屈服过,居然在短短时间改变想法,她是遇到了什么人,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给他一种感觉,就是在执行任务,无论如何得给他张罗侍妾?
他的王妃……有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