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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是哪位公子?」

  捕头傲慢的扬起头来。「我家公子就是顺天府府尹的独子,几日前因为偶感风寒,遣人来你家药铺拿了药,谁想吃了药病情反而加剧,这几天已经卧床不起了,你们说,这是不是谋财害命?」

  他指着孙拂,存心要她给个说法,身边的捕快手已按上佩刀,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铺子里的伙计早被打得鼻青脸肿,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哪里敢上前。



  「姑娘这般貌美,你要是低下身段求我,也许我还能在府尹大人面前替你说情一二。」

  他垂涎孙拂美色的表情不加掩饰,手一伸,食指眼看就要轻浮的往孙拂洁白的下巴摸去。不过是个商户女,还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

  孙拂还未说话,却见一道人影飞身向前,一脚将那首领踹飞出去,接着外头涌进更多手持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外头看热闹的人都呆立在原地,先是顺天府的捕快,现在又出现惊天地泣鬼神,夜半能止婴儿哭号的锦衣卫,一时竟摸不透这家药铺的底细,但有些眼尖又见过大场面的隐隐觉得谢隐面善,可真要他说在哪里看过,一下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孙姑娘。」罗翦认出孙拂,更惊讶她的双眼完好,还来不及述话,就听那捕头不知死活的喊声响起——

  「顺天府办案,锦衣卫何必来插一脚?」



  冷戾从罗翦眼中一闪而过。「从来只有锦衣卫向别人举刀,顺天府算什么东西!」

  那捕头顿时失了底气。没错,顺天府权力是很大,到处能横着走,但也在锦衣卫之下。锦衣卫是什么,是皇上的刀,天下人只要他们想都是刀上俎。

  他还举棋不定,就听见罗翦冷喝,「还敢动手,给我缴械!」

  锦衣卫一涌而上,与那些捕快交起手来。

  谢隐上前将孙拂护在身后,怕刀剑无眼伤了她。

  孙拂感动了一把,兵荒马乱的,谢隐没想着自保却挺身保护她,看着傲然挺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觉得心软得不可思议。

  这种被全心全意保护和宠爱的感受,除了她爹娘,她两辈子都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体会过,不想这一世老天居然补偿了她,有个男人在必要的时候挺身站在她前面,为她挡风遮雨,又或许在无风无雨的时候并肩同行,四时之景皆有人同赏,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不消片刻,那些如狼似虎的捕快的兵刃都被击落,一个个束手就擒。

  「等等。」孙拂出声。

  药铺被砸了大半,药材撒了一地,方才一阵打斗,孙拂的裙袜也难免被药粉波及了一些,只不过她现下顾不得这些。

  「各位大人息怒,小女子开门做生意不过将本求利,捕头大人言之凿凿府尹大人的公子因为吃了姚记药铺的药,病情加剧,不知可否带煎煮过的药渣还是药方过来?要是我家铺子的过失,该承担的责任我绝对负责到底;若是误会一场,也盼府尹给个说法。」

  京城这么个地界,掉片瓦都能砸到贵人,今天这件事要是没有个圆满的说法,以后结了顺天府府尹这么个仇家,生意到底还做不做?

  「你的意思是我们诬告?」

  「自然不敢,凡是讲求证据,总不能随便来个人说我药铺的药有问题,错就全在我身上,那整个京城的生意还要不要做,还有没有王法了?」开门行商以和为贵,在不得罪人的范围自然话要说得漂亮些。

  「我看吃错药是假,来找碴是真,孙姑娘最近可曾得罪过同行还是竞争对手?」罗翦手段雷厉,审过的犯人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再硬的嘴他都能撬出想知道的消息。

  孙拂叹了口气。「这铺子我接手不到半月,实在想不起来哪里得罪过谁。」

  「那人由我带回镇抚司,镇抚司里最多的就是审讯犯人的刑具,我想起来,我多时不曾替人穿过琵琶骨,剥皮、剜舌、断脊,要不都尝尝?」那捕头眼中已经有了惧意,罗翦只是多添一把火。

  镇抚司的刑具之多,酷刑之毒辣,令人匪夷所思,一听罗翦这么说,几个胆子小的捕快居然尿了裤子,一时气味实在不好闻。

  锦衣卫的变态酷刑,只是从嘴巴说出来就够教人不寒而栗,要是用在身上,不如拔刀自裁算了,也好过受这般的凌迟。

  「我说、我说!」尿了裤子的捕快不去看捕头的脸色,如实道来。

  原来府尹公子身上的疹子是真有,不过是他不听大夫劝告,在服药期间猛吃海鲜,与姚家的药铺并无干系。正好有人使钱让他们来找姚记药铺的磴,他们便拿府尹公子的病当筏子。

  「指使你们的人是谁?」孙拂问。

  那人撇嘴。「还不是你们自家人闹不和,就是孙家的三老爷让我来把你的店砸了,坏了你的营生。」

  都说到这分上,也没必要再揪着他们不放,罗翦见孙拂不欲追究,正要放人,谢隐却站了出来。

  「此事还未完结。」

  罗翦「师父」二字已经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肚子。

  「办案就该勿枉勿纵,既然是孙家三老爷指使,就该将一干嫌疑犯带回去审讯清楚,给孙姑娘一个交代。」

  罗翦听到谢隐亲口对他说这些话,虽然公事公办、语气不带任何温情,但遭受谢隐冷遇已久的他还是感动得差点跪下去。

  他不敢奢望师父重新认回他做门下弟子,但是师父愿意施舍他一言半句,他哪里敢不照着做?于是他押解着捕快们浩浩荡荡的往孙府东园去了。

  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可以看,也渐渐散去,然而最后离去的那个中年士子,因为觉得眼熟又多看了谢隐两眼,忽地张大了嘴。

  先前锦衣卫过来的时候,人群最多不过是诧异,可一等谢隐出来说话,人人畏惧的锦衣卫都乖得像龟儿子,更别说锦衣卫指挥使那诚惶诚恐的样子,这是尊大佛啊!

  谢隐对着孙拂道:「可是觉得我这般行事不近人情?」叔父收买外人来打砸侄女的铺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猫腻。

  孙拂低头福了福。「我爹和两个叔叔不是亲兄弟,向来就有隔闺,三叔今日让人来砸我铺子,明日也许就买凶杀人了,斩草要除根,就算一时除不了根,也得让他吃些苦头,不要以为忍他让他是怕了他。」

  「我以为你会顾念亲人的分上要我饶过孙信。」

  孙拂摇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说完,她走到掌柜身边道:「伙计有伤的,还有你也是,都送去医馆看看,钱算在铺子帐上。」

  「东家,这倒不用了,我们自己就是药铺。」掌柜的招呼着伙计收拾铺子,又将那些挨打的伙计让没事的人送到后头包紮。

  冬天日头短,天色早已暗下,谢隐亲眼看着孙拂上了马车才坐上自己的,扬长而去。孙拂坐在自家马车上,一时有些疲惫,今天过得很是精彩,先是宋芸娘,后头又来了顺天府捕快。她娘打理偌大的生意,不讲理的客人肯定只多不少,她一人撑着孙家的富贵,累吗?肯定的,只是她娘从来不说。她如今才觉得后怕,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至于罗翦为什么会恰好在她的铺子外出现,不管是路过还是刻意,她都感激他这份心意,至于他与谢隐师徒间的疙瘩,她不好过问。

  只是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京城里,不论他们是不是和好,枪口一致向外也算破冰,都说徒弟是半子,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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