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秋雨抱着小包袱回来,进了房和秋霏合力给何夕流换衣拭发,等把她打理好了,秋雨才大胆地到门外询问。
“大人,您有请大夫来吗?”
都照冶没应声,看着远处,就见胥东已经把大夫带进来了。
他随即领着大夫入内诊治,大夫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把脉,仔仔细细地诊脉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如何?”都照冶的心因为大夫的蹙眉而微微提着。
褚大夫是他最信任的大夫,医术超群,就连母亲多年头疼的宿疾都是他治好的。
“落水倒是无碍,只是喝了点水吓昏过去,一会就会醒了,只是……”
“如何?”
“姑娘的体质阴虚寒凝,怕不是一日造成的,往后得多多留意,否则恐会落下病根。”褚大夫斟酌着字眼。
“阴虚寒凝?”
“是,我家姑娘确实有阴虚体质,所以她几年前就开始喝桂圆红枣茶,听说能够补气并且以热克寒。”秋霏赶忙道。
“不对,阴虚寒凝体质不能喝桂圆红枣茶,也莫怪她的症状越发严重。”
“咦?”秋霏和秋雨傻眼地看着大夫。
“听说姑娘阴虚体寒,桂圆红枣能补气暖宫,不是极益身子?”都照冶问着。
“那是指普通虚寒之症,可虚寒之症有许多种,虚则弱,弱可补,然而亦有虚不受补的状况,阴虚寒凝体质正是如此。寒则湿,湿则凝,凝则瘀,瘀则堵……如果姑娘继续喝桂圆红枣茶,恐怕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只会让她的病症越发严重,生儿育女更是不用想了。”
褚大夫一席话让在场三人都说不出话,好半晌秋雨忍不住道:“可是咱们的府医说姑娘可以喝的,这都已经喝了多少年了……”
一个姑娘家要是无法生育儿女,夫家是能休离的,要不也是纳妾后冷落正室,秋雨正因为知晓这一点,所以举凡姑娘吃的喝的都分外小心,如今却让她知道喝了多年、以为对身子有益的桂圆红枣茶竟会伤了姑娘的底子……她恼怒得都说不出话了。
“许是府上大夫医术不精,横竖记得往后别再让她喝,我给她开药,让她按时服用个一两年,就能改善她的阴虚寒凝体质。”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幸好今天姑娘落水了,否则还不知道姑娘竟喝茶喝得快落下病症。”秋雨感激不尽地道。
一会,都照冶让人跟着大夫去抓药,顺便遣了两个丫鬟下去后,他便坐在床畔瞅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紧握成拳,冷情的眸浮上一抹阴鹫。
他一直知道她喜欢喝桂圆红枣茶,而前世他查出她的药里被下了毒,殊不知另一方面,她竟被用无人察觉的方式慢性毒害……混蛋!
为何如此伤害她?更可恨的是竟连赵英华都敢对她动手!
“呜……”床上的人似醒未醒,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都照冶随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嘘,没事了,我就在这儿,别怕。”
何夕流猛地张开眼,浑身不住地颤着,意识尚未清明之际,恐惧地想将人推开,然一听见他低喃的声响,她瞬间放松,双臂随即紧搂住他,力道之大,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抱着不放。
都照冶黑眸殷红,紧抱着她不语,直到她渐渐回神,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才羞得松手。
“都大人,你……你放开我,太紧了,我不舒服。”
然而他却是置若罔闻。
“都大人,你是怎么了?”她羞怯地问着,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在她身上,教她浑身不自在。
片刻他才放开她,眸底的愤怒和阴鹫在抬眼的瞬间,卸得连渣都看不见。“你吓着我了。”
“我?”她顿了下,蓦地想起自己被推落水的事,湖水冰冷刺骨,直到现在还教她心有余悸。“我想起来了,是谁救我起来的?”
女子会水的不多,她想不起还有谁能把她从水里捞出来。
“是我。”他淡道。
何夕流瞠圆天生带媚的眸子,抿了抿唇,问得小心翼翼。“你救我起来时,旁边有人吗?”
这话有点多余,但她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冀望。
“很多。”
她蹙紧了眉头,恼怒自己才一放松就马上着了人家的道,可她又怎会想得到对方竟会把她推进湖中。
姑且不管对方这么做的用意,她的名声已经毁在他的手中,她今日好不容易在赵氏面前堆叠起来的好感,恐怕全都败在这事上。
赵氏一定会以为她是个心计深沉的姑娘,竟使了这般下作的手段强迫他儿子娶她……不只是赵氏,而是在场的姑娘家定都会这么想,自己的名声坏了不说,恐怕还得让族亲背上骂名。
沮丧之后,她开始感到愤怒,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揪出来,偏偏那人从她身后行凶,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这种手段实在是太恶毒了!
“你别怕,其实这么一来,我倒觉得还不错。”都照冶轻抚着她的发,长指沿颊而落,挑起她的下巴。“如此一来,我就不用等到你双十年华才娶你。”
他的眸底藏着压抑过的侵略,她并非未经人事,对上他的眼神便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羞恼地将他推得更远。
“你这人……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今日的事闹开,令堂对我的印象肯定是糟透了,你认为我要是过门,令堂做何感想?”
她不想再像前世一样不受婆母待见,届时还要眼睁睁看她把人塞到他房里。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却压根不信他,再者,不管怎样也不能因为她让他拂逆母亲,被人冠上不孝的罪名。
“爷。”门外传来唤声。
“你歇会儿,我去去就来。”他抚了抚她的发,替她把被子掖好便往外走。
“爷,人已经逮住,也已经招了。”胥凌低声禀报。“赵姑娘的另一个丫鬟在院子外头徘徊。”
都照冶垂敛长睫,思索片刻,道:“不用拦她,就当不知情,先去将那个逮着的带到一旁的房里头。”
“是。”
看着胥凌离去,他随即回房,见她已经坐起身,眉头不禁微蹙。“怎么起来了,不是要你再歇一会。”
“发生了这种事,我哪有办法再躺着。”她得要想想应对之道,其他人的嘴她管不住了,但至少不能毁了赵氏对她好不容易有的好感。
只是这事她怎么想都想不透,这种下作手段如果是赵英华所为,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打从都照冶将自己从湖中抱出,就注定了非他不嫁,如此一来,赵英华是绝无机会嫁进都家,这么做实在没道理。
还是说,她原本打的主意是当她落水后,让其他男子将她救起?可也不对,那时离她最近的分明就是都照冶搭的那艘小船,挑那当头把她推下去,分明就是要都照冶将她给救上岸……
“在想什么?”他往她身旁一坐。
何夕流满脸愁容。“这事实在是无解。”
“怎说?”
何夕流摇了摇头,不想在他面前说赵英华的坏话,省得以为她不够大度。事实上,她想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能——
赵英华纯粹就是想败坏她的名声,哪怕她真的嫁进都家,和婆母也绝对不会同心,只要赵英华时不时在地婆母面前扮柔弱,前世的事将会再重演一次。
难道,她真的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旁人的命数变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命盘早已经乱了,怎么唯有她的命运不变?可恨的是,在这事上她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