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余夫人却是有些心不在焉,默默跟在余复后头走着,不料余复突然停下脚步,她一个不小心便撞了上去。
余复一个吃痛,回头瞪向妻子,“怎么走路的?”
余夫人这才回过神,拉过丈夫,快步回到房中后,将人全都屏退。
“你这是做什么?”余复满脑子是余为清的事,此时正愁得不得了,见妻子这般神神秘秘很是不悦。
余夫人直到回到房内,这才敢表露情绪,有些慌乱的扯着丈夫说:“相公,你说五弟他、他是不是在替大妹报仇?”
余复听见这话,一张老脸倏地大变,“闭嘴!不是早说过这事不得再提。”
余夫人却没像往常那般听话,而是哭丧着脸,颤声道:“不然、不然他还能因为什么事杀了那些人?他与大妹最是要好了,而秋桐、秋桐就是因为大妹而死的呀!若换成别人,我还不会这般害怕,可那是离王啊!离王殿下亲自查案,事情可能瞒住?”
余复听完这话,脸色十分阴霾,双眼不停的转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相公!”余夫人见他不说话,很是着急,“你倒是说话呀!这事要是曝露出去,余家可就完了……”
“够了!”余复蓦地闭上眼,最终揉了揉眉心,疲惫的说:“给娘娘送信吧,要快,就说家里出了事,将事情经过全数告知,该怎么做,娘娘自有决断。”
余夫人张了张口,还欲说什么,却被余复给打断,“少废话,还不快去!”
余夫人这才颓丧着双肩,连忙去写信。
余复此时脑袋乱的很,一方面害怕余为清把所有的事都给抖出来,另一方面更是害怕余太后会……
看着窗外高挂于天际的月娘,他面露悲伤。
月有阴晴圆缺的道理他如何不懂?若是真能盛极一时,那也就罢了,就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余家,终究是太贪心了!
冬日的夜晚有些冷,祠堂里孤灯幽暗,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燃烧的气息,祖宗牌位放在正殿中间,庄重肃穆。
余为清提出要求要见余老夫人,余老夫人原本因害怕而不肯,可在余为清让人带了句话给她之后,她一改态度答应了,只不过她不肯在长青院见他,而是提出要求,要去祠堂。
虽不知这两母子在搞什么鬼,但楚离歌并不怕,他早将余府团团围住,他们就是想要搞鬼也绝不可能。
祠堂内飘忽的烛火将余老夫人惨白的脸色映照出几分红润,然而她的表情却是极为害怕,打死也不靠近余为清一步。
这朝代对女子虽较为宽容,可死后仍不得入祠堂,余为清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讽刺的勾起了唇角,缓声道:“老夫人,在列祖列宗前,你可知罪?”
余老夫人虽害怕,可一听见这话仍是跳脚,“你胡说什么!杀人的明明是你,我要知什么罪?”
在知道不是鬼魂闹事后,她的病立马好了大半,倒是在得知想要自己命的人竟是亲生儿子时,她的反应竟是害怕大于愤怒,让楚离歌与云初夏很是不解。
两人极有默契的退至一旁,并未多说话。
余为清冷冷的笑出声,“也是,你这辈子就是这样,凡事不认输,深怕自己儿子好男风一事传出,竟宁可让他戴现成的绿帽,也要巩固余家的名声。”
好男风?
云初夏挑起漂亮的眉,看向身旁的男人。
不知为何,这朝代似乎有着很多的同性恋,就她所知,她身旁的男人正是那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个中翘楚呢!
察觉到少女异样的目光,楚离歌无奈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被传成好男风,他也不想,不过现在有了心仪的女子,他相信这类传言不日便会不攻自破。
他无奈的眼神让云初夏大乐,借由衣袖的遮掩,对他厚的手掌又搓又揉,玩得不亦乐乎,坏极的在他耳边低语,“你说那余为清会不会正好喜欢你这一型的?”
楚离歌被她捏得心头一热,若非此时场合不对,他肯定会狠狠吻住她那荤素不忌的小嘴,让她知道他喜爱的一直是女人。
两人在这低低私语,一旁的余老夫人却像是快要中风一般,浑身抖个不停,脸色青红交错,“孽障!还不住嘴,这里可是祠堂,你在胡说什么!”
“我喜欢男人,就这么让你丢人吗?”余为清露出一抹凄苦的笑。他自幼便发觉自己性向不同常人,他不喜女子,甚至十分反感,反而对男子有着异样之感,在博览群书过后,他才知他有着世人口中不齿的龙阳之癖。
一开始他很是害怕,害怕这事被发现,他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却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喜欢上一名同窗,那人就是黄姗的兄长,黄奕。
对黄奕的喜爱让他患得患失,两人同席而坐、同榻而眠,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兄弟,但在他心中,却以为就是夫妻也不过如此。
他的秘密瞒了所有人,却瞒不住自幼亲近他的大妹余紫蓉。
那时余紫蓉已定了亲,不日就要出嫁,当她知道这秘密时,竟不是怪罪他,也不像世人那般面露嫌恶,而是展现出一个妹妹对哥哥的关怀。
她告诉他,她不会指责他,也不会鄙视他,不论他喜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是她最喜欢的哥哥。
余为清闻言当场痛哭,一个人守着秘密实在太苦,他一直怕会被人当成怪物看待,谁知妹妹竟是这般包容他,让他如何能不大哭出声。
余紫蓉还告诉他,男子喜欢男子为世道不容,不论黄奕是否与他一样喜爱男子,他们都不可能在一块。她还说,若他不想失去黄奕,那就收敛着点,千万不能将他对黄奕的爱慕表现出来,否则只会将人推得远远的。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每当他心绪不佳,便会去找余紫蓉诉苦,两兄妹的感情也因此更加紧密。
可谁也没料到,一道圣旨竟毁了一切……
当年西南帝下旨选秀,余家一共有两名女儿,怎么说也得送去一个。
余紫蓉有婚约,这事怎么算也算不到她头上,谁知却是错了。
余紫蓉还有一个与她同龄的胞妹余悦蓉,照理来说该是余悦蓉要入宫,偏偏她年幼时因贪玩曾掉入湖中,在那之后就患了宫寒之症,将来恐怕孕育艰难。
一个无法生子的女子被送进宫中,能有何用?
西南帝便是为了生子才会大肆选秀,他们若是送一个有疾之人进宫,岂不是第一关就被刷下了?
按理而言,这样的情况,余家只要上报就能免去资格,偏偏余老太爷贪心,妄想攀龙附凤,竟是将与未婚夫感情甚笃、成亲在即的余紫蓉送进宫中。
余为清永远忘不了大妹被送进宫时那悲戚与绝望的神情,她被迫与未婚夫分开,而他也失去了一心为他的妹妹。
余紫蓉一进皇宫便再难出来,而他随着年纪增长,对黄奕的感情益发压不住,有一回竟在喝醉酒后大胆的向黄奕表白,吓得黄奕自此不敢上门。
余老夫人也是那时才知自己优秀的儿子竟有如此癖好,她当场气昏过去,余老太爷则是大发雷霆,让人执家法将他狠狠的打了一顿。
他的身子便是那一次被打坏的,只要一入秋冬便会久咳不愈,差点没将命给咳掉。
他整整躺了大半年才见好,这段时间黄奕不曾来看他,倒是他的妹妹黄姗来得很勤,他急于知道黄奕的近况,也就不排斥她的靠近,谁知黄姗竟告诉他,黄奕再过不久便要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