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偶尔有门生经过,但萧水青见梁紫阳没有面露不妥,索性眷恋的依在他的怀中。
“以后就让小虎子每天随你回来,好不好?”她轻声的问。
“好啊。”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知道自己的娘子也有副好心肠,“你回头记得跟娘说一声,反正不过就多了个人,多副碗筷罢了。”
“是。”她笑着点了点头,“我的夫君不单是个大才子,还是个大善人、活菩萨。”
听到她的赞美,他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他对那些虚名向来都不感兴趣。
“我去帮帮小虎子。”她用力的吻了下他的脸颊,兴匆匆的跑到了外头。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他露出浅笑,却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内疚。
她本该有一个好生活,这些年来,他对平淡的生活甘之如饴,却不忍她跟着一起过这样粗茶淡饭的日子,虽说她并不介意,但他将她与娘亲的冲突看在眼里,替她感到心疼的同时不免也心怀内疚。
*
站在皇觉寺内院,远眺著远方,梁紫阳不由得有些怔忡。
“想什么?”赵念安的扇子轻击了下桌面。
他微敛眼眸,轻声喃道:“和暖春风,流动绿意,远山含黛,令人看得出了神。”
“好一个流动绿意,远山含黛!”赵念安双手背在身后,与他一同看着远方,“我多希望也能跟你一样有着这般闲情逸致。”
昨夜宫里派了公公来传口谕,一早梁紫阳便来到皇觉寺等候赵念安。
此时梁紫阳不解的目光定在赵念安身上,问道:“大哥有烦心事吗?”
赵念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边疆战事告急,历经酷寒,这场仗,初凡打得不容易啊!”
既为生死之交,这件事也始终悬在梁紫阳的心中,“大哥,放宽心吧,相信三弟,自有春回大地的一日!”
“我也盼著好消息,可是三弟那性子。”赵念安一叹,“有时真拿他没办法!”
梁紫阳神色一正,“三弟闯祸了吗?”
“闯祸倒是没有,只是两军还未开战,就跟西夏回鹊部落的首领潘罗定了生死约。”
“潘罗?!”梁紫阳微惊。
“是啊。”赵念安觉得头疼,“你应该也没料到这个庶出、年幼被送进汴京与我们三兄弟共学的小子,现在竟然一手掌握了回鹊部落的大权,他与三弟昔日同窗,如今竟走到兵戎相见的一日。”
梁紫阳沉默了一会儿,眉头轻蹙,“战场本无情,纵是旧识,今日也是各为其主,敌国之人,势不并存,只是生死约是怎么回事?”
“潘罗向来自傲,咱们的三弟也不遑多让,大军还未开战,便邀潘罗一聚,潘罗胆子也大,就这么单刀赴会,两人先礼后兵,三弟承诺月内必攻下回鹘部落,不然按军法斩处。”
梁紫阳睁大了眼,“纵使天寒地冻,大军停滞不前,战局暂无转机,三弟也不该如此莽撞!”
“是啊,他是不该。”赵念安叹了口气,“初凡以话相激,看潘罗是否会沉不住气,只是这步棋下得太险,一个月后……三弟或潘罗,其中一个一定会拿项上人头来见。”
虽然赵念安一脸平静,但是梁紫阳心里明白,他同自己一样忧心。
“只可惜我一介儒生,对兵法一窍不通,对于此事,我使不上力。”
赵念安忍不住笑了出来,“带兵打仗我是从没指望过你,我只想收你为天子门生,翰林大学士,立朝堂之上,辅佐我便成。”
若是以往,梁紫阳一定四两拨千斤,一笑置之,但今日——
“若皇上真需要我,我就听皇上的安排。”
赵念安有些诧异,但神色随即一正,“朕可不给反悔的余地。”
“紫阳明白。”
赵念安笑得开怀,“三弟的生死约让人心焦,你的让步倒令我心头畅快了些!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
梁紫阳嘴角一扬,“瞒不过大哥,我向来不乐于过著受人注目的日子,今日出仕,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我娘子。”
赵念安露出趣味的神情,“愿闻其详。”
“她像极了我梦中的女子,但又有些不同,或许容貌相似,但性子……不管如何,我钟情于她,舍不得她跟着我过苦日子,娘亲认为梁家向来不宽裕,不兴用家奴,但水青在萧府时的生活,富裕无缺、自由无忧,我想让她自在些,又不想忤逆娘亲,思前想后,出仕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底,原来是舍不得妻子受苦,没想到大才子遇到红粉佳人,也只能成为绕指柔。
“能得一让你生死与共、无怨付出的佳人,你倒令我有些羡慕了。只是……弟妹与师母相处得如何?”
“相敬如宾。”
简单的四个字透露了不少玄机,赵念安轻挑了下眉,“看来依然有些问题。”
“娘亲是规矩守礼的大家闺秀,水青行事向来豪爽,难免有歧见。”
赵念安沉默的打量了梁紫阳一会儿,“虽然你不说,但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吧?”
“娘亲毕竟含辛茹苦将我抚养成人,我并不想家里的两个女人起冲突,只是水青的性子太过直接,娘若总妄想改变她,只怕将来争执不断……不过再怎么说,这些也不过是关上家门的小事罢了,不劳大哥烦心。”
“你不觉得你娘子就像梅花吗?”
梁紫阳微敛下眼,思索了一会儿,“看似柔弱,却有一身傲骨。”
赵念安一笑,“没错,梅花看似柔弱,却有一身傲骨,所以能敌冬寒。你娘子的真性情,你该是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相信她早晚能融化师母的心。”
“谢谢大哥的赠言。”听闻这番话,梁紫阳纠结许久的心事终于舒坦了些。
“只是我也劝大哥一句,帝王治理天下,虽首重德政,但杀戮有时却也是不得已为之。派三弟与潘罗兵戎相见,纵使大哥不乐见,但事已至此,没了后路,只有心不乱,才能入定,不丧信念,自有佳音。大哥,你也如同劝我的一般,放宽心吧!”
赵念安思忖良久,笑了笑,“好一句心不乱,才能入定,其中道理虽明白,但下决心却非易事。不过你说的确实有理,既是不得不为之,也只能放宽心了吧。”
第8章(1)
在萧水青还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时,宫中就来了道圣旨,梁紫阳成了翰林大学士,赐金十两、银百两,狐皮朝衣、金带佩饰,屋一栋、带辔具马一匹,来了一大堆人,把家里所有家当都整理好后,全都搬进了京城的大宅里,而且新住所的地点还离萧府不远。
不过虽然近在咫尺,但碍于有婆婆在一旁盯着,萧水青也不敢说回去就回去,所以搬进新居头几日,她还算安分。
梁紫阳成了翰林大学士,她也莫名其妙成了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的学士夫人,但谁能料到她竟大字不识几个。
不过她压根不在乎,反正夫君疼她,有时下朝得早,他还会陪着她回家看老爹,只要有梁紫阳挡在前头,婆婆也不好多说什么。
每每回去,她老爹都乐得像是要飞天似的。
她也从口口声声被骂死丫头的阶级,一下成为懂事的大孝女,当然这一切全都拜她嫁了个能干又有好心肠的夫君所赐。
萧水青一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换好衣物,因为早上梁紫阳答应过她,若下朝得早,便陪着她回去看爹,所以她早早就准备好了。
前一阵子梁紫阳为边疆的莫初凡担忧,这几日却传来了好消息,原本该是一场兵戎相见的战场厮杀,最后却握手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