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妃默默地咽下了这杯苦酒,她知道是自己当日不知进退地贸然试探惹恼了皇上。
她也知道了皇后在皇上眼中是怎样的地位——
皇后是皇上的逆鳞,触之即怒。
她后悔自己当时鬼迷心窍的张狂,可这世上却没有卖后悔药。思来想去,打探了一下凤仪宫的情况,申妃前去凤仪宫,打算补救。
小宫女见到申妃,忙去寻了双喜,双喜得知她的来意,便去禀报陶静姝。
「跪在外面?」
陶静姝的声音中透出讶异,面露不解之色。
「是的,申妃说自己冲撞了娘娘,故而前来赔礼道歉。」
陶静姝眉梢微挑,「申妃?」
双喜一脸平静地回道:「前不久皇上褫夺了珍妃封号,现在是申妃娘娘了。」
陶静姝几乎是几息之间便理清了因果关系,不禁失笑道:「我这也算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
对此,双喜心里是认同的。
想了想,陶静姝摆了下手,意兴阑珊地道:「让她回去吧,烧香拜佛进错庙门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让她找下旨的那人去,别来扰我清静。」
「是。」
出去传话的是双杏,她向来是冷冷冽冽面部表情稀少,因其行事一板一眼不讲情面,眼里除了帝后再无他人,又被宫里的人私下称之为「冷面煞神」。
申妃见她出来,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双杏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跪在凤仪宫宫门前的人,异常冷淡地道:「申妃娘娘请回。」
「娘娘不原谅妾身,妾身不敢起来。」
「申妃娘娘烧香拜佛进错庙门了,这是我家娘娘的原话,申妃娘娘请回。」双杏面无表情地赶人。
申妃为之愕然,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说,此事如何能说与凤仪宫无关?
明明皇上生气就是因为她不知进退惹到了凤仪宫这才降旨罚了她。
「我家娘娘喜静,申妃娘娘如今已经打扰到娘娘清静了。」
虽然双杏声调平铺直叙,但申妃却从中听出了警告。
双杏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进了凤仪宫,干脆俐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连宫门都让人关上了。
顶着太阳跪着的申妃有些屈辱地看着那两扇关上的宫门,袖中的手不禁微抖,但她没动,依旧固执地跪在当地。
这原本就是做给皇上看的,皇后不原谅她反倒显得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正中她下怀。凤仪宫中的陶静姝在喝了杯牛乳后,百无聊赖地朝外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走了吗?」
双杏回道:「还在。」
陶静姝摇摇头,颇有点感慨地说了句,「这是在将我的军啊。」
殿里一片静悄悄。
片刻后,陶静姝的声音又响起,「成,惹不起咱们躲得起,这凤仪宫不清静咱去宫观。我还就不信了,这偌大的皇宫我还找不到一个清静的地方了。」
「娘娘,宫观还没有修……」
「骗谁呢?」陶静姝瞥了双杏一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起驾去宫观。」
皇后发话了,下面的人自然也只能服从。
凤仪宫这么大的动静,很快紫宸宫的龙牧归就收到消息。
这还得了!
他再三要求别去打扰皇后清静,偏偏有人非顶风作案,这是在挑战他的帝王权威?还是挑衅皇后那向来与众不同的思考方式?
龙牧归绝对相信只要皇后进了宫观,那再想让她搬出来就难了。
所以一收到消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直奔凤仪宫去阻止。
移宫毕竟是件不小的事,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起来也费时间,何况宫观那边也还得整理,这一来龙牧归赶过去的时候,陶静姝人还在凤仪宫。
龙牧归最先看到的自然是跪在凤仪宫前的申妃,但他也只是给了她冷冷的一睇,便大步进了凤仪宫。
那一眼却让申妃瞬间从头冷到了脚底板。
龙牧归大步流星走入内殿时,一眼就看到了单手扶额闭目似睡着的人。
宫人们的动作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罗汉榻上歪着的皇后娘娘,阳光从窗外射入落在她身上,胸腹下搭着一条薄毯,一手扶额,一手还抓着一卷书册。
凤目轻阖,神色安然,秋日的阳光洒落在她周身,让她整个人笼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从而让眉眼都染上了几分宝相庄严之感。
龙牧归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身前。
睡着的她是如此的无害与美好,可每当面对他时却又是那样的淡泊冷漠,恍若他只是无足轻重的过客,不足以让她为他驻足停留。
他的目光移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心突然安稳下来,她会驻足的!
就算过程会漫长一点,但结果是早已注定的。
龙牧归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那卷即将滑落的书册捡起,轻轻放到一边,接着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过放平,没有将她惊醒。
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她越来越难熟睡,尤其接近临盆这段日子,这让她白日精神就不是很好,常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过睡的时间往往不长,所以才越发喜欢清静。
怀孕让她的精神负担变大,心情起伏不定,这些龙牧归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正因为如此,申妃今日的举动就让他极为恼怒。
安置好了人,龙牧归走到外间,唤来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太监领命而去。
跪在凤仪宫前的申妃很快便看到了沉着一张脸的太监。
太监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语意冷淡,「娘娘请回吧,莫要打扰皇后娘娘休息。」
申妃欲言又止,太监出来传话那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意思,她不敢挑衅帝王威严。
她在宫女的揍扶下起身,步履蹒跚地离开。
太监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招手唤过一旁的一名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小太监便转身飞快地离开。
不久之后,一道中旨便到了挽翠宫,贬申妃为昭仪,移宫另居。
接着旨意的申妃,哦,不,现在已经是申昭仪一下就瘫软在地。
而这一切凤仪宫的陶静姝却不知道。
她睡了一会儿,因尿意被憋醒,看到自己宫里多出来的那人,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先去解决了生理需求,陶静姝净手洁面,这才有心情搭理不请自来的帝王。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是他处理政务的时间啊。
龙牧归抓着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揽腰坐了,这才说道:「想你了便过来看看。」
陶静姝淡淡地笑了笑,「您觉得我信吗?」
被看破手脚,龙牧归也不迂回了,「不喜欢人来打扰直接打发走就是,哪里有她们喧宾夺主,你这中宫之主反而要退让的道理。」
「皇上。」
一听她这语气,龙牧归立时就有不好的预感。
「申妃毕竟是您的爱妃,我纵然母凭子贵,也不好给她脸色看。」
龙牧归的脸当即阴沉下来。
「您看,这就变脸了吧。」
龙牧归胸闷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朕的心真是喂了狗。」
「唉,申妃属狗的吗?」
龙牧归直接被气乐了,面对她这一脸无辜好奇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我看你才属狗。」
「我属虎。」
「嗯,名副其实的母老虎。」
陶静姝瞠目:「……」
龙牧归见她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由得笑意更盛,「难道朕说得不对吗?」
「皇上总是对的。」
「这口气可够阴阳怪气的了。」
「呵。」单音节表述一切。
龙牧归笑着搂着她,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难得你使小性子,朕还挺稀罕的。」